颜漠又问：你会……按照原计划继续留下来吗？
沈砚看完消息下意识的转眸，在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迷茫无知的倒影。
【我不知道。】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低头回到。
【砚哥，】颜漠打字说，【你曾经对我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弃自己，那你呢】
【我没有放弃，】沈砚说，【从来都没有过。】
【那你现在在做些什么？】颜漠说，【你才十八岁，长相好，家世好，成绩本来也应该很好，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才处在应该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奋斗的年纪，可你要就这么把自己困死在过去，困死在老城区里，你还说你没有放弃？】
沈砚没说话。
颜漠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又说：【砚哥，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可以回首往事，但不能一直活在往事里，大雁南飞，你可以、也应该高飞，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里。】
【砚哥，】颜漠深深的看着他，在对话框里盲打，【你得对自己负责。】
沈砚眼也没眨的和他四目相对，半晌后，余光下瞥，神色忽顿。
颜漠说的这些，他不是不明白，但是……
【那谁来对沈妙负责？】沈砚深吸了一口气，指尖重重的点在手机屏幕上，【你告诉我，沈妙因为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老城区呆了那么久，谁来对她负责？谁能对她负责？谁他妈又愿意对她负责？我要是走了，她怎么办？】
颜漠见他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知道这就算是聊崩了，眼神黯了黯，指尖微动，把那段聊天记录转发给了宋黔就收了手机抿着唇沉默下来没再多说。
沈砚也不想跟他因为这件事起什么不必要的争执，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就又烦躁的闭上眼睛靠回了椅背上。
两个人就这么看似无声的在暗流涌动中各自坚持着己见，一路无言。
就连到了C市之后，颜漠随口报了个公交站就跟何帆一起下车的时候，他也都没开口阻拦说要直接把他们送回去。
而等颜漠他们下车之后，沈砚也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让刘叔在半路随便找了个能去老城区的公交站把他放下了车，然后自己拖着行李箱先是顶着烈日晃到了秦越以前的饭店门口，在那儿呆坐到下午，才又去了沈妙的楼下。
沈砚把行李箱随手搁在脚边，点了支烟斜靠在从前常靠的那根电线杆上，垂眸盯着它烧了片刻，又觉得这样好像没什么意思，遂又把它掐灭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抱臂仰头看着属于沈妙的那扇窗户重新开始发呆。
一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拖着行李箱第二次踏上了通往沈妙家的第一级台阶——第一次是他刚找过来的那次。
那栋老旧的楼房一共层，没有电梯，只能一步一步的走楼梯上去。
沈砚拖着箱子在昏暗的楼道里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从第一级台阶开始一直到沈妙的门前，中间他的内心一直在天人交，无数次的问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做，也无数次的想拖着箱子转楼算了，但最他也还是强迫着自己走到了目的地，抬手扣响了门板。
但没有人来开。
沈砚犹豫了一下，又敲了第二次。
在等着门开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里又来来回回的换了无数种开场白，紧张而又期待。
可门却一直都没有开。
沈砚又敲了一次，还是没什么反应。
但他还是不死心，又准备继续敲。
就在他才刚抬手的时候，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小伙子，别敲了。”一位慈眉善目的的老奶奶从屋里探出身来，语气温和的道，“小沈她还没回来呢。”
沈砚这才反应过来屋里确实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心里的紧张感消散了一些，才又问走过去问：“那奶奶您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不知道，”老奶奶摇了摇头，“你是她的什么人啊，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沈砚下意识的隐瞒了自己和沈妙的关系，拖着箱子就要下楼，“既然她不在家，那我就先走了。”
“哎，等一下，”老奶奶年龄虽大，眼神倒还是不错，她在沈砚走到灯光下的时候认出了他那张跟沈妙有着分相似的脸，打开门脚步蹒跚的从屋里追出来，好奇的问，“你是小沈的儿子吗？”
沈砚正准备下楼的脚步一顿。
“您知道我？”沈砚诧异的转头。
上次他来的时候，并没有跟这家人碰上。
“知道啊，”老奶奶说，“小沈刚来的时候，经常会提起你呢，说她有个很优秀的儿子，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而且你们长得很像。”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砚，又笑着说，“不过照片上的你没现在这么大个儿，加上我年纪大了，眼神儿不行了，所以刚才一时都没能认出来。”
“她……”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问道，“经常跟您提起我吗？”
“是啊，”老奶奶笑道，“她不是还经常去你们学校看你吗？回来还会跟我说你又高了或是瘦了呢。”
沈砚愣住了。
沈妙……经常去学校看他？
“您说，”沈砚手上用力握紧了箱子拉杆，心里五味杂陈的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的问道，“她经常去学校看我？”
“是啊，”老奶奶见他神色不对，也怔愣了一瞬，才又有些茫然的道，“基本每周一早上都会定期去一次吧，有时候一周还会去两三次呢……哎，小沈你回来啦？”
她的话音转得猝不及防，沈砚几乎是呆愣了好几秒才猛然转头看向了楼下——沈妙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楼，正安静的立在楼下昏暗的台阶上半仰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沈砚的握着拉杆的手不自觉的又紧了紧，喉头有些费力的滚动了一下，他几次张口，最后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