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乐这时候正在宿舍里和薛芍举到她面前的口红做着艰苦的斗争。
“最后一个色号,我保证,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试完这一个,我亲自去给你打饭,都选你爱吃的,姐姐我刷卡的时候绝对、绝对不手抖。”
薛芍左手端着一整盒几十支的口红,右手拿笔似的拿着其中一只妖艳紫凑到林可乐的唇边,试图再次在室友的唇上一试身手。
“勺勺,咱们打个商量,不试了行不行,这都是第二十支了,要试拜托你在自己嘴巴上试,我是真的伤不起了,谢谢!”
林可乐无奈的跟薛芍讨饶,“我有色盲,对红色系天生不敏感,你给我擦的这些口红的色号,我完全分不清楚有什么差别,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
林可乐天生有色盲,主要表现为不能细致的分辨红色与紫色。
这种先天性的的疾病其实对林可乐的生活影响很大。
因为这个,原本理工科很强的她被限制了很多专业的报考。
而且,这一缺陷也好像把她在色彩方面的一切技能给封印了起来。
林可乐的画技至今还停留在幼儿园画小鸡啄米图的水平,审美也是一言难尽,还不能开车。
就是她偷偷学会开的电瓶车,也只能在乡下没有红绿灯的地方开一下过瘾。
好在,林可乐天性豁达,在色彩的世界已经放弃挣扎了。
知道林可乐的是个女色盲,薛芍露出洁白的小米牙,轻蔑一笑,“这个玩意儿可不是擦给你自己看的,它用在你的嘴巴上,取悦的是别人。”
有一个对大牌疯狂痴迷、折腾来折腾去的舍友,林可乐感到牙痛。
薛芍不但省吃俭用买着各种价格对学生不友好的衣服、包包、化妆品,还尤其喜欢让林可乐来帮她尝试这些东西,然后自己带着痴迷的眼光在一边看一边赞叹。
仿佛一个被这些大牌营销逼疯掉的神经病。
“我的皮肤和你差远了,你看看、你看看,就你这个白里透红,吹弹欲破的小脸蛋,这些色号的口红涂在你的嘴巴上,每一个都是模特大片的效果,我自己抹上,就是街边大妈的吵架时候的血盆大口的配色,你说,都是人,且同为博士生,你怎么就没有灭绝师太的自觉呢,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对整个博士生群体的背叛吗?”
林可乐戴上眼镜,遮住了眼睛里狡黠的亮光,语调悠长,“我读书早,比你小两岁半将近三岁,谢谢。”
林可乐说出的事实残酷的打击了薛芍,“是啊,你说我当初怎么就不早点上学,我这样子下去,毕业的时候估计都得往三十边儿上靠了,那时候就真是昨日黄花,无人问津了。”
林可乐以为薛芍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年龄不小了,叹了口气,把薛芍手里的口红盒子给她扣上,“你还是把心思多放在你的项目上些吧,要是真的论文的被卡,三十岁……也不一定能毕业。”
一些好的大学,对博士毕业的条件提得很高,三年的学制念了四五年的人一大堆。
林可乐望着薛芍的样子,担心沉迷声色、以购买各种奢侈品为乐的她,真要被卡到三十岁了还毕不了业,有点想笑。
说到这个,薛芍把一条腿抬起来踩到凳子上,端着她的口红盒子,昂着头,慷慨激昂,“三十岁的女博士的脸会是变成一副什么样子,想想都可怕,我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改变自己。”
林可乐安抚的拍怕她的后背,对舍友突然的觉悟表示欣慰,“所以说从现在开始要好好专注学业,争取早点毕业,这些东西玩玩儿就算了,当真你就中了营销的毒,此毒有色有味,终身难戒。”
“不!”薛芍一挥手,“我说的是老娘必须得再买一些保养面膜、精华液、修颜霜,保证三十岁了还有一张十八岁的脸去糊弄小学弟,从明天起,我要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MALL,拥抱名牌……”
精神极其不稳定的室友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看足了大戏的林可乐擦掉嘴巴上的亮粉色,准备到图书馆查文献,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请问,是林可乐小姐吗?”
一个像话剧剧场里面男主吟诵独白时一样的低沉的、富有张力的男性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耳朵边这个陌生的男性声音,林可乐总觉得在那里听到过,但是电话号码又明显的不认识。
于是她一边翻着要带到图书馆去的资料,一边拿着电话,随意的问道,“我是林可乐,请问您是哪一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的男声短暂的停顿了一会儿,用公事公办的口吻直奔主题。
“林小姐,你好,我是中恒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有一笔遗产与林小姐你有关,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薛芍见林可乐脸色微变,停住了自己的发疯,用口型问她,“乐乐,什么事?”
林可乐对着薛芍眨眼睛,“骗子!”
遗产,除了逝去十来年的外婆和妈妈,林可乐完全不指望在这世界上能继承谁的遗产,就是现在相依为命的舅舅,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然后有自己的孩子来继承他的遗产。
现在这个电话却说有一笔遗产与她有关,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白瞎了这把好嗓子了,竟然用来诈骗。
林可乐起了玩心,不动声色的问道,“请问是一笔什么样的遗产呢?”
“详情电话里说不清楚,遗产涉及的情况比较复杂,麻烦林小姐尽快抽空来中恒律师事务所一趟,我们的地址是在新旬路38号东庭大厦A座位15层。”
还情况比较复杂,林可乐在心里笑得肝儿颤,“怎么个复杂呢,需要先交一部分手续费,还是要先把钱汇到你们的账户保管起来才能申请这笔遗产,帅哥,要不然你先帮我垫着呗,等遗产到手了我们一人一半吧?”
电话那头儿的人被林可乐这句话问得无语,“林小姐,我不是诈骗的。”
“知道、知道,你普通话说得这样好,我只是觉得,用来诈骗太可惜了,我建议你去学配音,相信我,以你的音色,干这个会比诈骗有前途的。”
大学生,哪怕是博士,也是被诈骗的高危人群,学校研究生处学生科恨不能一天一条短信的提醒同学谨防上当。
更何况,林可乐老家的老房子刚刚被拆迁,她这才回乡去签字,补偿款还没有到手,骗子的电话就来了。
这年头儿,干什么都得讲信息流通,都得讲效率,骗子也要先搞清楚哪些人有点儿小钱才能对目标采取个体化的服务呗。
“林小姐,我真是中恒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不是骗子,我这边电话里面也不便跟你解释清楚这笔遗产的来龙去脉,不过我希望你能慎重对待这件事,这或许将对你有好处。”
电话里的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自己是个诈骗犯。
“就像精神病人从来不认为自己得了精神病,骗子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骗子,你是来帮我继承遗产的嘛,谢谢啦,我很好,我不需要遗产。”
调侃了手机那一边不太专业的骗子兄,林可乐还不忘劝对方两句,“奉劝你放弃这一行,这一行是和国家法律相违背的,真诚的建议你重新审视自身优势,比如你的嗓音十分的有特点,去做个配音演员吧,期待在新番里面听见你的声音,这位仁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愿佛主保佑你,阿门!”
林可乐说完,不等对方回答,自己按掉了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