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着调研资料,林可乐的脑子始终难以集中注意力,同一个数据,改了三四次,都没有改对。
“乐乐,你怎么了?”
电脑面前写着东西的吴同看出林可乐有些不对劲儿,于是问她。
林可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在一边复印文献的徐多先接了嘴,“吴老,您也太不关系您的小弟子了,乐乐都蔫了两天了,您才瞧出来?”
吴同其实早就看出自从中恒律师事务所来信之后,林可乐一直在忙忙碌碌着什么,且有些不在状态。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好太仔细的问,于是吴同就拿徐多出气,“就你事情多,你这么明白,怎么不见你给乐乐帮帮忙,我还不知道你,说,你是不是又把你的工作推给她做了。”
徐多一听,赶忙求饶,“哎呀,冤枉,就凭乐乐那一套出神入化的杀鱼刀法,我就不敢造次!”
被徐多这么一打趣,林可乐暂时的抛开了心里的念头,转而给吴同解释,“吴老师,不关徐师兄的事情,就是上次去做服装产业发展的调研之后,我有了一些想法,还不成熟,所以一直有些纠结罢了……”
面对的是一直关心自己的老师和师兄,林可乐也不觉得自己这番有些神奇的遭遇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于是用最简单的几句话,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交待清楚了。
徐多听完,靠着复印机,喘气儿,“小师妹,你让我缓缓,你是说你本来要继承一家老牌的男装公司,然后你给拒绝了,你、你……”
想到林可乐可能拒绝的人民币的单位,搞经济学这么些年,见过的钱的数目还是在六位数以内的徐多觉得自己都要心肌梗塞了,“妹妹,你要是嫌弃钱腥气,你捐给师兄我不行么,这就是老天爷给你开的挂啊,你竟然自己给掐了,你真傻啊你。”
徐多表情夸张,林可乐看得发笑,拍着自己的脑袋,给徐多凑趣儿,“脑袋短路,脑袋短路,徐师兄这个提议好,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吴同对这个消息,并不像徐多这么的突然,毕竟中恒律师事务所的老黄是他的朋友,他也算知道一点儿,但是也始终认为这是林可乐的家务事,他作为导师,不便给与意见。
可是今天林可乐自己把事情摊开了说出来,明显就是要问问他意见的意思。
于是他对林可乐说道,“你的想法也没有错,如果对目前的状态满意,不想过上大起大落的日子,拒绝了也就拒绝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像拖泥带水的性格,那就全当没有这回事儿就行了,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你想都不要再想它。”
吴同毕竟年纪和阅历在这里,不像徐多,只在林可乐的这个故事里面看到金钱的诱惑,他看到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这些东西,足以完全的改变林可乐的命运。
“我本来也这样想,可是那天跟导师你一起去服装工厂调研之后,我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些简单了,在所有可能的选择中,我的确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最不耗费精力的选项,但是这个选项的后面,或许是是其它人在付出代价。”
说着,林可乐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远远的看出去,傍晚的大学校园是如此的平静安好。
一片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一座钟楼,一座小桥,一个小鱼塘,一棵棵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香樟树,微风轻扬,送来幽幽的草木香。
学子三三两两,穿梭在教学楼、林荫道,来来回回之间,这样一个安宁美好的地方,承载着多少青春,多少人最耀眼的瞬间。
可是外面呢?
透过黄昏的光,林可乐眼神迷蒙,想起在服装厂看到的那些工人,想起那两个不知道姓名的对她优质接待的店员,想起那个亏得血本无归的代理商……
这里面的一些人,或许因为她这一只蝴蝶,正在承受着命运的风暴。
以吴同对林可乐的了解,他也大致猜到这个孩子在想些什么,别看林可乐平时嘻嘻哈哈,看上去什么都不太在意,但是吴同却清楚,这是一个极具责任感的孩子。
这种责任感,来源于她成长的经历,她的家庭变故,使得她比其他的孩子更早的走进了成人的世界里面,去承担着本不该压在她身上的责任。
“乐乐,说到选项,在直接拒绝之外,你其实还有多个选项,拒绝接受自然是最简单,对你自己的影响也是最小的,但是我们是学经济学的,应该用冷静的思维,而不是片面的感情来引导我们的抉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把这次的事件,当做一个项目来分析?”
“你换一种思路,不把这家公司当做一份财产来继承,而把它当做一个实验项目来做,产业升级,审美引导,甚至于魏佳在他的论文中提到东西,很多理论,你都可以在这家企业中来实践,如果它像你所说的,本身就是一家在破产边缘的企业,那其实更好,你想想看,它本身就躺在地上,谁又能将它打到?”
靠在窗边的林可乐眼睛一亮,来了兴趣,转过头来,“吴老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真的、真的可以当做实验项目,算我的博士课题吗?”
在别人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吴同是别人吗,他不是,他是这个学校里面唯一一个以一人之力刚过整个论文指导委员会的人。
“行,你要是真把这个项目做成了,你是将经济学的理论,完成了在实践中的运用,这不比一篇狗屁不通的博士论文的意义小。”
“你要敢干,我就敢给你立项!”
长期的理论研究,吴同著作等身,可是没有一个理论被实际的用来指导一个公司的经营,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
吴同说着,自己都有点激动,快六十岁的他,突然间感受到了二十多岁时候的力量,那时候没有那么爱惜羽毛,干就完了,管它那么多。
“真算我的博士课题啊?这我可要好好想想!”
林可乐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