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开在它房门的小花，她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花朵在细细的雨水里，被轻轻地冲刷着，冲刷着……
苏献记得这所有的一切，但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还没有看见其他的什么东西。
她想跟自己说，肯定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
她应该是还遗忘了什么东西。
苏献将这个结论告诉余锦。
而余锦很明显也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苏献，略有点犹豫的说：“苏献，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现在世界上的技术真的有办法将一个人的记忆完全的改变，封锁，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回自己的记忆。
你知道吗？
我曾经遇见过这方面的天才。
但是，那个天才所做的事都不能解释你现在失去记忆的行为。
还有，刚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实际上，我刚才有努力过，想要让你进入到下一层更深的梦境去。
但就在那个时候，应该就是死神出现在你妈妈的身后，收割掉她的生命的时候。
苏献，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但是我跟你保证，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说出回来的口令，可是你就这样回来了，而且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余锦难得严肃地看着苏献。
苏献便也只能严肃看着他。
虽然她的确没有听懂余锦说的什么意思。
“余医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不是被你唤醒的？”苏献问。
这样很奇怪吗？
很严重吗？
“说严重也不是很严重，但你要说奇怪，那肯定是奇怪的。”
余锦突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很明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苏献解释。
“所以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被什么唤醒的？”苏献一脸懵逼，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而余锦则是平静的道：“你的大脑自有一套保护你的记忆的大脑机制，比如说刚才那个死神，就是在我试图要触碰你更深的记忆深处的时候，被挡在了那里。
那个死神就是你记忆的守护者，每次只要出现了死神，则说明，你的大脑保护机制不想让你再探下去了。
目前来说，我所知道的你的情况还是很少，所以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是你的大脑自主的保护机制，还是人为的。”
说到这里，余锦竟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苏献看着他：“这个保护机制很厉害？”
“太厉害了。”
余锦说：“一般来说，每次保护机制出现的象征意义不一样，但是每一次出现的肯定是你最害怕记忆最深刻，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余锦看向了苏献：“现在看起来，你妈妈的死成了你的心魔是吗？你其实从来都没有从她突然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
苏献皱眉，有点难堪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转头看向了别处。
她真的无法面对余锦那一双清亮的，仿佛什么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对，余锦说得对。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妈妈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那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她还那么年轻，可是她就已经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她的手摸在妈妈的脸上的感觉，那么冷，那么凉，好像在冰天雪地里，只有她一个人。
妈妈死了，只有她一个人，她穿得很好，在冰天雪地里，慢慢地走着，一直走，看不到一个人，一个人也没有。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冰天雪地，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直走。
那时候苏献觉得，大概一直到她走到死，恐怕都得自己一个人死去。
是的，这是她的心魔。
她过不去。
永远都过不去。
她无法原谅自己。
她为什么要有前男友，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让那个男人恨她。
她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妈妈她手无缚鸡之力。
她为什么不可以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她为什么明明那么弱，却还是要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所有的人的面前。
她为什么要跟那些坏人斗呢？
为什么要斗？
为什么不能忍一下，再忍一下，也许她什么都不做，她谁也不得罪，妈妈就不会死了。
她甚至恨着那天去苏家借钱的自己。
她就不该对苏家抱有幻想。
她就应该提上一把枪，直接杀到苏家去，她就应该把庄舒雅跟苏晴都打死，她要打死苏章的家人，也让他尝尝她的痛苦。
然后，她就这么看着苏章痛不欲生。
再抢光他所有的钱，然后就去救妈妈。
不，她甚至就不应该离开医院。
她就应该在医院里一直陪着妈妈，一直陪着她。
这样就不会有人能对妈妈动手了。
这样妈妈上手术台的时候，她就能看着她进去了。
妈妈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就能守在她身边了。
她也许还能听见妈妈说最后一句话。
这些都是心魔。
苏献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心魔。
可是，她也没有想到，她的心魔竟然会成为她记忆的钥匙。
那是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她得过且过也就罢了，但是一旦她要找回自己的记忆，那就要面对妈妈的生命被死神收割的悲哀是吗？
想到这里，苏献早也无法思考，从椅子上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一边流泪一边对着余锦语无伦次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余医生，对不起，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来找你的。
你放心，这个记忆我不找过，过去我也不找了。
谁说没有过去的人永远都不能开心。
我觉得失去记忆的我活得挺开心的。
反正是疯疯癫癫跑来要找回自己记忆的我才是真的大傻瓜。
我真的太傻了，我之前明明就过得挺好的，我偏要发疯找什么记忆，把自己害得这么惨。
余医生，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找了。
我以后就这么过了，不会再来找你了。
那什么，余医生，你看看我们这两次的咨询费是多少钱，你给我一个单据，我转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