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被二皇子当场喷了一头一脸，她却丝毫不敢反抗，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将手中绣帕揪得死死的，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庄氏慢悠悠地捡起茶盏，习惯性地磕着茶盏盖子，一时也没了动静。
“二殿下，这，这不关姨娘什么事。许是一场误会罢了。”最后还是千瑾萱按捺不住，萧子韬投过来的眼神太具侵犯性，看得她心头一阵阵发毛。
萧子韬又好言安慰一番，惹得千瑾萱浑身不适，直想转身逃离此处。大夫人神色更是惊疑不定，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是知情的，可三皇子被皇帝禁足，二皇子不至于这么鲁莽吧？竟敢趁着送信的机会前来试探？
而此时，千重雪一眼不错地盯着五姨娘和千妍妍，不对，千妍妍看起来很诡异，难道她们不止这点手段？果然，想什么就来什么。
一直沉默以对的千妍妍突然站起来，眼神亮得惊人，先是从大夫人身上扫过去，然后定定地落在千重雪身上：“二殿下，没错，她是贱人！不折不扣的贱人！”
萧子韬顿时精神一振，上次他被千重雪摆了一道，折损了一名潜伏在教坊司的重要眼线，何况那玉菡萏还是他的老相好，为此他一直恨得要死。
像他这样尊贵骄傲的男人，怎么会在意女人的那点苦衷，更不会在乎千重雪为此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认定千重雪就该进大理寺获罪，就该被自己踩下去。
谁让她是萧子逸打心眼里喜欢的女人呢？她该死。
萧子韬立即利眼一扫，与千妍妍的目光接在一起，他忍不住浑身一凛，饶是平时坐镇京都防卫司十万甲兵，在武场上威风惯了，此时他还是觉得有点瘆人。
这四小姐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萧子韬下意识地问道：“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能让本宫满意，本宫不介意替你姨娘做主。”
五姨娘像是听到天大的喜讯，脸上的颓败之色倏地一扫而空，她目光灼灼地等着千妍妍说下去。千重雪却似嘲非嘲地看着她：“哦？看来五姨娘并不知情？”
五姨娘听出言外之意，却丝毫不愿退缩。没错，她原先的计划确实是给千重雪泼脏水，然后诱使大夫人和千瑾萱将矛头对准她。可是，她现下丢了脸，又不甘罢休，当然只能求助于其他的转机。如果千妍妍有更好的算计，她当然要力挺到底。
千重雪讽刺地勾唇，墨眸中淬着丝丝冰寒的锋芒。她们真的能如愿么？
该是千妍妍出场的机会了，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用那种毛刺一般的嗓音说道：“紫玉丸可能没什么大问题，那里头掺杂的毒药也不是真的。可是三小姐有问题啊，不信你问问她，她到底对姨娘做过什么！”
千重雪脸色骤沉，墨眸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委屈与不平：“这可真是怪了，我跟五姨娘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能触犯她什么？”
千妍妍突然笑起来，笑声仿佛带着尖锐的毛刺，霎时就令人毛骨悚然。
“是你！是你害得姨娘屡屡小产！是你偷偷利用血杜鹃的药性，是你唆使大夫人采购红丹胭脂，将这两样东西不着痕迹地混合在一起，久而久之，那种香气就会害得姨娘胎位不正，最后小产变成滑胎。没错，我记得最早有一年，姨娘怀胎八月，那时正是冬天，天气特别寒冷，姨娘生怕我房中的银丝炭不够用，就搬到我房里来同住。没错，那天半夜里我亲眼看到姨娘腹中剧痛，流血不止。后来流下一个未成形的男婴……三小姐，你说你是不是贱人？你害得那些胎儿无辜冤死，他们本该活着来到这个世界，本该享受姨娘和父亲的宠爱，是你，是你害死他们！”
千瑾萱第一个吓得跳脚，本能地尖叫道：“闭嘴！快让她闭嘴！”
千重雪慢慢眯起眼睛，真是出乎意料啊，千妍妍竟然会选择说出这个秘密？
果然，大夫人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她装得再怎么高贵再怎么端庄，被千妍妍这种歇斯底里毛骨悚然的笑声一吓，也不受控制地失态了。
千重雪瞧得仔细，大夫人浑身一震，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一旁的碧莲眼疾手快地将她扶正。她勉强稳了稳呼吸，等碧莲给她嗅了风荷露，她这才压制住眼底的暴戾与狠毒。
真是有意思，千妍妍这是装疯卖傻呢？还是故意用这种指桑骂槐的方式跟大夫人对抗？许是千妍妍对大夫人的畏惧由来已久，故而只能选择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
庄氏听得迷迷糊糊，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其实千妍妍三言两语就将问题的症结说清楚了，只是，她故意找错了对象。
萧子韬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像这种表面上装得和和美美、暗地里却随时陷害栽赃的阴私腌臜，他这些年在皇宫里见得太多了。尤其是那位艾贵嫔进宫之后，一众后宫娘娘不甘示弱，个个摩拳擦掌轮番上阵，莫说中毒小产，就是直接丢了性命的都有。
“母亲，你怎么啦，不要紧吧？来人，快快把四小姐送回去，她一定是疯了。”千瑾萱跑到大夫人跟前，见她神色恍惚身躯僵硬，便忍不住关心几句。
千妍妍却猛地撩起素布面纱，露出一张布满狰狞伤疤的丑脸，她接着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荼毒众人的耳朵：“大夫人，我可没说是你啊，你怎么吓成这样？哦对，我早就让人将血杜鹃花搬过来，反正二皇子和世子都在，你们给瞧瞧，多漂亮的花！还有姨娘常用的红丹胭脂，都一并带来了，省得祖母怪我没点真凭实据……”
大夫人暗暗咬碎一口银牙，好一个狗急跳墙的千妍妍，这条不听话的狗终于向她露出獠牙了？不过她以为这点道行就能将自己打倒？未免太可笑了。
看着千瑾萱一脸难以置信、梨花带雨的模样，萧子韬摆出最霸气最威武的姿态，轻声安慰道：“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这种小人计较。没得失了身份。大小姐别怕，本宫可以帮你们做主。”
没等千妍妍露出怨毒的眼神，千重雪就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殿下，这样恐怕不妥吧？百官之上，天子之下，最忌越俎代庖。想必殿下听过明哲保身的道理，这种事连天子都忌讳，二殿下似乎很有兴趣来管上一管？”
萧子韬顿时气得噎住，这三小姐未免太放肆，竟敢跟他讲道理？他正要发作，却被萧子归挡住，萧子归目光凛冽地看着大夫人和千瑾萱：“不错，这是丞相府自家的家事，莫说二殿下，恐怕皇上来了，也难断。时辰不早，殿下请吧？”
萧子归始终保持作壁上观的姿态，难得开口，却是十足的君子之姿，配着他芝兰玉树的容颜，当真叫人目眩神迷。
千曦儿偷偷红了脸，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却生怕被对方察觉。可惜，萧子归根本没注意到千曦儿的情怯，他朝千重雪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