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雪淡然勾唇,墨眸中却染上一丝狠厉:“汉王自诩位高权重,死后也能荫蔽子孙,汉王家族对梵山陵墓的设计更是吹嘘不断。可惜,百年如一刹,汉王古墓早就被盗,那些金贵的陪葬品一件件沦落到摸金校尉手中。而始作俑者正是那位嘉元帝,和他手中用来镇压梵山气运的狻猊剑。”
如果不是前朝那位嘉元帝暗中篡改陵墓设计图,又用狻猊剑刻意破坏陵墓风水,就凭那些摸金校尉的本事,恐怕是不能轻易得逞的。
“或许这是摸金校尉的本事,跟狻猊剑没有干系。”千瑾萱依旧振振有词。
千重雪抿唇,淡若无波地回道:“我没说肯定有关系。狻猊剑正是从汉王古墓中被人盗出来,它原是陪葬品,如今却——”
她故作无意地扫了萧子逸一眼,众人纷纷敛去唇边的笑意,满室死寂。
还是萧司南第一个跳出来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这些都是少有人知的秘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或者说,九王爷王妃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千重雪略微一愣,下意识地朝萧子归看去,他微微颔首,神色冷峻而又深沉:“本世子早就说过,阿黎擅长鉴宝,王府中藏书甚多,阿黎有空常去翻阅,平时涉猎极广,故而能说出狻猊剑的一二三来。公主不必惊讶,她原本就是行家。”
众人原本有些惊疑不定,听到萧子归笃定地形容千重雪是鉴宝的行家里手,摄于九王爷世子的威势,便对这些秘闻信了几分。
可千重雪知道,她必须拿出最后一件证据,才有可能叫他们信服:“鉴宝会本来就是汇聚天下奇宝的地方,说起来,狻猊剑只是其中一件宝贝,不如大家请一名德高望重的鉴宝师过来,与七公主仔细分辨一番?”
千重雪的话,有意将七公主当做镇场子的,使得萧司南脸色稍缓,眼底原本蓄满的质疑与刻薄也减淡几分:“这个主意甚好。不过,交给别的鉴宝师我不放心,还是叫云七公子来吧。”
萧子逸动作缓慢地掏出手帕,心不在焉地拭去冷汗,掌心却被指甲掐出血痕。当他听到千重雪说这把剑是大凶之物的时候,他其实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当初费尽心思,牺牲了好几个死士才将狻猊剑搞到手,就是因为听信府中谋士的计策,说是这把狻猊剑曾经吓死过前朝皇帝,乃是蒙海大师晚年的扛鼎之作,若是将狻猊剑夺过来,绝对有助于提升他的气运。
岂料,这把剑竟是斩断真龙之气的大凶之物。虽然萧子逸对千重雪的话存着几分怀疑,可是他很清楚,她之前的说法并无不妥。梵山异象是朝廷掩盖的内幕,他作为皇室尊亲,也是知情者之一。
而后来提及的盗墓猖獗,萧子逸更是了然于胸,对摸金校尉左凉琴的事门儿清。毕竟这狻猊剑就是他当初千方百计从左凉琴手中抢来的。
现在,只差一个人证。云七公子虽然眼高于顶,对父皇不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鉴宝大家,在大庆国这个行当里,绝对称得上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七公主的侍婢很快就引着云七公子走过来,他白衣若仙,举步间优雅随意,透着一丝世外高人闲云野鹤的仙气。千重雪一转身,就迎上他充满探究的眼神。
她拘了一礼,就见萧司南露出钦慕的表情,笑道:“劳烦七公子替我鉴宝。”
能让萧司南抛去公主尊称的人,恐怕唯独这个云七了。千重雪垂眸不语,她时刻记得,现在是七公主的主场。
云七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从公主侍婢手中接过狻猊剑。鉴宝行家一般会运用五感来判断宝贝的真实身份和年代背景。云七戴上蝉翼手套,他最喜欢用触感来鉴别珍宝是不是货真价实:“七公主,这东西是汉王古墓中的一等陪葬品,虽然早先曾是蒙海大师的杰作,可惜后来被人动过手脚,乃是不吉之物。”
没想到,云七这么快就得出论断,千重雪忍不住暗暗佩服。这才叫真行家。
萧子逸一听,脸上的谦和从容维持不住了,本能地怒吼道:“胡说,全是胡说。你们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休怪本宫对你们不客气!”
云七扫了他一眼,墨绿色的眸子里泛起一层轻蔑的光:“证据还用找么?剑柄上刻着前朝嘉元皇帝专用的黑火白虎纹,鉴宝的师傅都知道,黑火白虎是前朝皇室专门用来祭祀的,雕刻在祭祀品上面,可以引来凶魂恶煞,镇压那些不听话的臣子。嘉元皇帝惧怕汉王的气运,在他死后将狻猊剑改造成凶器,封死在汉王古墓中。这本就是诅咒之剑,根本不能拿出来易宝买卖。”
萧司南听到这里,陡然拔高嗓门:“原来她没骗人,她说的全是真的!”
众人俱是心知肚明,七公主看出来的事,他们没道理当傻子,不过碍于三皇子的尊贵身份,他们不敢窃窃私语。厅轩里顿时鸦雀无声。
好半晌,云七好奇地看向千重雪:“你也读过嘉元朝失传的古籍?”
他刻意压低声音,除了离他较近的七公主,无人可以听到。
千重雪笑而不语,站在萧子归身畔,安静如尘。云七却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显然已经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萧子逸的俊脸陡然变得惨白,冷汗涔涔,他的太子梦,登基为皇统御三军,遽然因为这把狻猊剑变得遥不可及。大凶之物,诅咒之剑,专斩皇者龙气……这些话在他脑海里反复来回,将他原本冷酷如铁的心肠折磨得十分脆弱。
千重雪暗暗盯着他的反应,见状,也只是牵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她记得前世,萧子逸似乎将这把狻猊剑当做彩头,送给了五皇子萧子雄。后来萧子雄在北疆战场上跟胡族打仗,不慎坠马,被胡族头领拖着跑了大半座草场,直接导致萧子雄受尽屈辱,膝盖骨粉碎,又因为救治不及,从此沦为废人。
五皇子的失败,不知道跟这把狻猊剑有什么干系。千重雪不信神佛,却知道前朝皇室有一种诅咒之术相当厉害,按照古籍记载,那黑火白虎纹正是祭祀的诅咒法。
看着萧子逸摇摇欲坠的模样,千瑾萱心慌之下,很快哭得梨花带雨,本以为可以博取同情,岂料有七公主和萧子归在场,根本无人敢理睬她。
千重雪尤嫌不够,冲着三皇子故作无意地问道:“三殿下,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些盗墓贼?一定是他们骗取你的信任,将这种诅咒凶器当做宝贝卖与你。”
她话音刚落,萧子逸便神色剧变,不管不顾地吼道:“住口!你这骗子!你妄想击败本宫,你当本宫是傻子?献宝给本宫的人,不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