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琮得意地扬起俊眉，挥了挥手中的竹筒：“是你的东西？”
这不是废话么？千重雪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其实她已经分辨出来了，风琮能够将竹筒拿到手，说明他肯定跟秦妈妈有过交集。
没错，秦妈妈早就被千重雪派出去执行任务。按照前世的记忆，千重雪将所有的可用线索写在羊皮纸上，然后交托给秦妈妈。
秦妈妈原本只是个迂腐顽固的老婆子，只知道守着紫薇园一心一意地过小日子。每次碰到大夫人的刁难，她总是退缩再退缩，丝毫不敢跟大夫人叫板。
千重雪苏醒过来之后，第一步就是打压千瑾萱的气焰，然后不怕死地挑起紫薇园跟大夫人之间的矛盾，刚开始秦妈妈是不赞成的。
像她这种不开化的古板脾气，千重雪怎么可能放心将搜寻古籍、收集珍宝的任务交给她呢？虽然后来的秦妈妈在她的潜移默化下，变得大胆许多，可是刻在骨子里的秉性是很难改变的。
风琮晃了晃手中的竹筒，眸子里浮出促狭的笑意：“你啊，简直就比小狐狸还要狡诈。你故意派了那个大字不识的老妇人替你出去收集宝贝，她每到一处地方，就会按照你给的线索，将埋没已久的古籍珍本弄到手。”
千重雪微微一笑，是啊，秦妈妈的确是不通文墨，做惯了奴婢，身上还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仆从气质。这就是她放心的地方，至少不会惹人怀疑。
而且秦妈妈做事细心，为人谨慎。她这个人看起来非常普通，丢在人群里，就会轻易地被人群埋汰。像她这样平庸的老妇人，外出办事，很难露出马脚。
寻常人遇到她，只以为她是个老奴才，外出采办来着。
千重雪伸手捉住路边的花枝，启唇笑道：“然后呢？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如果风琮的意思是这个，那么，她这次确实是暴露了。秦妈妈是一颗重要棋子，一旦被人发现，就意味着，对方可以顺藤摸瓜抓住相府三小姐这条线索。
却不料，风琮皱了皱俊眉，他不喜欢撒谎，尤其对象还是这只小狐狸。
“我只是好奇，你别不高兴，你手中怎么会有那些古籍珍宝的藏身地址？”
千重雪一听，心头一块大石顿时落地。敢情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发现她重活一世的秘密，只是发现一些古怪和蹊跷之处而已。这有什么呢？
她眼珠子转了转，随口胡诌道：“我手中有一本《异物志》，你懂的。”
异物志？风琮的桃花眸子霎时就亮了，俊脸上满是跃跃欲试：“能不能赶紧借给我看一看？放心，我对那些财宝没兴趣，我只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奇闻异录。”
千重雪唇边掠过一抹神秘的笑容，她神色一整，目光灼灼地盯着风琮：“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借给你看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把秦妈妈怎么样了？”
提及这个，风琮显然有点不耐烦，随意地摆摆手：“本大爷只是偶然发现她出手不凡，顺便跟踪了几日，便从她手中弄到一只竹筒。真正没想到，这只竹筒竟然装着这么多秘密。小狐狸，你真是叫本大爷大开眼界啊。”
千重雪敛去唇边的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她依旧紧紧盯着风琮，不敢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风琮见状，他也是个心思灵敏的，遂故作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害怕，还是准备杀人灭口？”
千重雪哧地一笑，伸手捋了捋鬓边鸦青色的发丝，将流月发髻间一根珊瑚红吊坠轻轻拨正：“风琮，我杀不了你。也不忍心杀你。”
听出一丝郑重，风琮突然觉得心底有些难受，有些闷闷的。他不喜欢小狐狸露出这种似伤感似疏远的模样。就像是将他推出去很远，很远。
他骤然间欺近，伸手扶住千重雪纤弱的肩膀：“你帮我一次，我就回你十次。”
千重雪顿时愣住，离得近了，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双濯濯如月柳的桃花眸子，在月色的掩映下，他瑰丽如画的轮廓尤为深刻，像是可以轻易刻在她心里。还有他眉间的朱砂痣，妖冶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风情。
真是个妖孽。千重雪蓦地回过神来，无语地摇摇头，将他一把推开。
“好啦，黑色曼陀罗，赤焰仙卵，我都帮你弄到手了。还剩下最后一味药材。”
她公事公办的口吻，听起来严肃，实则只是个弱质少女。风琮差点没喷笑。
“嗯，所以你会继续帮我？”风琮故作讶异，扬起俊眉。
千重雪顿时心中来气，她奔赴约定，为的是谁？还不是给自己找个可靠的同盟？可是这家伙根本不领情啊，竟然对她的得力帮手秦妈妈下手。
“你需要的话，我帮。你不需要，我也帮。”千重雪身姿凛然，隐约透着强势。
风琮再次喷笑，明明是个弱质女流，偏要强装样子，试与男子一比高。
就算她手中有异物志，也不见得就可以百战百胜嘛。风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将竹筒交还给她：“这次是我，如果下次换成别人，指不定就会给你下绊子。那个老妇虽然勉强可用，却不是长久之计。你该找个更得力的。”
千重雪再次一愣，他这是关心自己？
就凭一个目不识丁的秦妈妈，怎么可能替她顺利地完成寻宝任务呢？她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秦妈妈身边，有她特地安排的人手。
只是，千重雪绝对不会将话说得太明白。风琮原本是可信的。怎奈他背后有个风家主母和雪月庵。
“时辰不早，风琮，明早再见吧。”千重雪想了想，主动提出邀请。
风琮似是微微一怔，想不到小狐狸会有此举。她不是很在乎闺名，可是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她做事向来有目的。
千重雪不紧不慢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不让他瞧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你师父的寒症，普天下找不到第二例。若非如此，我何苦参加鉴宝会争夺黑色曼陀罗和赤焰仙卵？别担心啦，我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
“怎样？”风琮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专注与灼热。
千重雪勾唇笑了，墨眸中染着寒凉的月色，显得愈发孤寂和渺远起来。
“凭你处置。”丢下这话，千重雪施施然地走了。
路边花圃里，伸出一朵朵肥硕的青色金色菊花。月夜笼罩中的后花园，疏影横斜水波清浅。一抹红影翻过高高的墙头，刹那间就失去踪影。
百合打起锦帘，将药汤端进来。这是千重雪新研制的药方，叫做十三寒香散。
上次在鉴宝会故意中了女刺客的剧毒，她没有服用赤焰仙卵。自己炼制的解毒丹虽然能用，却无法将毒素彻底清除出去。
“百合，想问什么就问吧。”千重雪边喝药，边漫不经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