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女！你害得七姨娘遭人构陷，还不知悔改，竟然跟我编排夫人？你可知道，昨晚夫人已经向我坦承一切！那只巫蛊根本就是不知来历的，可是你勾引颜侍郎之子是真，那两个登徒子半夜去你房中为非作歹是真！要不是你不知检点，岂会碰上此等腌臜之事！竟连累七姨娘陷入虎狼之地，险些失去……”
说到最后，千丞相似是微微动容，眼中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沉痛。
千重雪心里很清楚，他对七姨娘确实存着几分真感情，故而会变得勃然大怒。在千重雪看来，兴许真正叫他痛心的不是那些无中生有的巫蛊，而是七姨娘孤身陷入王家那种虎狼之地，恐怕早就失去清白。
这不是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么？可以料想，千丞相丢尽脸面，又折损了一名美妾，定是痛心之极。可是美妾还能再娶，面子也可以找回来的，不是么？
千重雪慢悠悠地笑起来，眼中凝着抹冷嘲：“我看父亲真是急糊涂了。这种低劣的栽赃伎俩，也只有父亲你一个人才会相信。哦说错了，不是单纯的相信，父亲肯定是想保住大夫人的地位。所以还是一意孤行地纵容她。”
千丞相闻言，猛地抓起书案上的大理石笔架，朝千重雪狠狠掷了过去。这大理石笔架十分沉重，千重雪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便率先飞起一脚狠狠踩在侍卫脚面上。
这侍卫吃疼，本能地蜷缩起来。电光火石间，千重雪身子一矮，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飞行物。
千丞相顿时气得大声咆哮道：“你还敢躲！果然是不知悔改，丞相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栽赃？你不是想要证据么？好，我告诉你，京城早就传遍了，那侍郎家的颜默书逢人就说，他跟你在风华寺有一腿！”
原来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千重雪了然地一笑，不急不慌地挣开侍卫的手。
就凭颜默书那种纨绔子弟沾花惹草、玩遍天下美人的鬼德行，这种流言蜚语极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她没有来得及收到情报。也或者，是大夫人暗中安排好的。
现在她该怎么替自己扳回一局呢？千重雪缓缓眯起眼睛。
看着她沉静如初的神情，千丞相忍不住暗暗称奇。饶是他见识颇多，面对千重雪这种冷静得有些可怕的性子，他也觉得十分好奇和古怪。
恰在这时，姚管家在门口禀报，说是九王爷世子亲自登门拜访。
千重雪注意到，千丞相一听世子的名头，脸色遽变，眼中更是露出一丝不容忽视的亮光。见千重雪盯着自己，千丞相突然压低声音，眼神陡然变得严厉刻板：“听说你跟世子已经有了几分交情？难道你没有自知之明？你配得上九王府么？”
千重雪垂眸掩去眼底的冷芒，不发一语。见她难得露出安静的样子，千胤之反而心中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千丞相立即装出苦口婆心的姿态，一脸郑重地劝诫道：“你跟曦儿的婚事，就算夫人以前藏着一点私心，我也会亲自替你们安排妥当的。放心，绝对是好人家，不会叫你们受委屈。唉，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怎么会独独亏待了你？”
千重雪见状，只是徐徐勾唇笑道：“哦？”
千丞相回府之后，每次与三小姐对峙，总会心中来气。要搁在平时，他才懒得跟这种庶出女儿计较。可是他一想起大夫人昨夜跟自己促膝长谈时说的那些话，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甚是烦躁和气闷。
“记住了，不要妄想你不该妄想的东西。世子绝对不是你可以肖想的！”千丞相再次发出严厉的警告，然后整了整衣装，将她一个人留在书房便出去了。
侍卫规规矩矩地守在门口，显然是准备看押她的。她无谓地扫了几眼，便拣了一张楠木椅子坐下，然后姚管家悄悄地走近。
“三小姐，外面原是没有那些流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早突然传出……”姚管家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竟然主动向千重雪提供情报了。
千重雪连忙站起来，感激地福了福，盈盈笑道：“姚叔有心了。”
姚管家看着她从容不迫、优雅有礼的样子，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从千重雪第一次改变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只是他从来不会贸然干涉相府后宅。尤其是大夫人和一众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私心里还是以为，千重雪身上的改变全是由八姨娘的境况开始的。
姚管家没有逗留，径直寻出门去。千重雪却陷入沉思，大夫人这一招竟是占了大大的便宜，只要收买或者引诱颜默书，在京都肆意宣扬她的丑闻，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风华寺那一夜的巫蛊事件嫁祸给她。
不愧是大夫人，这种看似低劣的栽赃伎俩，却是无比实用。尤其对千丞相来说，名声是很重要的。只要刻意诋毁千重雪的名声，就能惹得千丞相对她狠下重手。
短短一盏茶功夫，千丞相就回来了。身边竟然跟着萧子归。
萧子归第一次参观丞相的书房，他环顾四周，笑声如醇酒般沉郁：“丞相不愧是清流名士，满室书香，风雅难言。倒是叫本世子开了眼界。”
“哪里哪里。世子不用客气，就当相府是自己的家。”千丞相笑得眼角堆起几根细细的皱纹，英俊的脸上如沐春风。
将萧子归引进来，千丞相刻意忽视了一旁拘礼的千重雪，笑眯眯道：“想当年，摄政王在京都举办曲水流觞诗会，本官有幸参加，以一首梅花颂博得二等，至今想来依旧是一桩憾事。可惜啊，当年博得头等的无名书生，如今已经不知身在何方了。”
萧子归听得极是认真，然后还配合地叹了口气。
听起来像是物是人非、沧桑变化的感叹。然而言外之意，便是他千胤之早就功成名就了，而当初那个有幸博得头名的书生，却已然沦落天涯不知归处。
不愧是老狐狸，有意无意地自抬身价，生怕世子不给面子。千重雪冷漠地看着，对千丞相的忽视，她依旧显得波澜不惊。倒是萧子归一脸意外，忍不住瞄了她几眼。
千胤之察觉到萧子归的眼神，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笑道：“世子，你算得上是本官见过的最为平易近人的皇室贵胄。哪怕三皇子都不如世子这般怡情潇洒。”
萧子归洒然一笑，挑了挑峻丽的眉峰，凤眸湛然：“丞相过誉了。”
千丞相暗中评估了一番，对自己的眼光颇为自得。世子果然是不输给京都四公子的美玉良质。也只有这种天潢贵胄、金马玉堂的男人才是瑾萱的良配。
想着，他不着痕迹地剜了千重雪一眼，警告她莫要生出什么歪心思。千重雪倒是难得展露安静柔弱的一面，并未直接跟他杠上。
千丞相正准备跟萧子归寒暄几句，门口陡然响起大夫人和千瑾萱的脚步声。
“父亲，赶紧出发去雪月庵吧，母亲还等着给大家祈福，保佑咱们一家子以后能和和乐乐，无痛无灾呢。”千瑾萱跨过门槛，一眼就瞥见九王爷世子。
不知为何，看着父亲在世子面前露出满意、期待的神情，千瑾萱猛地心口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