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儿讪讪一笑，用极低的嗓音回敬道：“但凡女子，总是心存嫉妒的。天性使然，大人不必着紧。”
苏芒别有深意地瞄了千雪儿一眼，然后继续听壁脚。
“端嫔告诉我徐国公主的事，就是为了证明陛下从未爱过我？”沉默片刻，聂岚突然幽幽地抬起眼来，定定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端嫔。
端嫔冷嗤一笑，伸手抚了抚美如云霞的发鬓：“四皇子看似常年云游在外，实则是陪着那位雪山白莲。想必等四皇子回京，这京城的天就要变了。”
千雪儿听出言外之意，不由得心口一沉。
聂岚亦是脸色一悚：“不可能！那董皇后呢？”
“和你一样——死！”端嫔一扫原先的秀丽沉静，她阴恻恻地笑起来。
聂岚颓然地从凳子上滑落在地，她不停地喃喃自语：“这是假的，是你骗人。”
端嫔轻蔑地瞪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转动手腕上的黑珍珠链子：“贤嫔，你第一胎也是个皇子吧，你还记得当初陛下为什么抛下你去巡按西部梧州么？”
聂岚登时神色一紧，像是预感到接下来的一切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就见端嫔残忍而又快意地笑道：“那是因为云公主听说陛下纳了一名京城牡丹花为贵妃，这贵妃怀上皇子了。云公主为了四皇子以后能继承大统，故意书信给陛下，让陛下去外边探望她和年幼的四皇子。”
“不，这不是真的！”聂岚声嘶力竭地吼道。
“陛下得知云公主的心意，便毫不留情地命御医将你腹中皇子除掉。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深受帝宠，膝下却只得了一个七公主？”
等端嫔施施然地离开，千雪儿后背早就被冷汗下一跳。
惊天密闻，绝对是大庆国皇室的第一秘闻！
千雪儿再次警惕地扫了苏芒一眼，苏芒示意自己跟着他绕出去。
于是两人回到院子里，苏芒神色一顿，低声吩咐道：“杂家进去跟娘娘留句话，免得她含冤而死。”
千雪儿不明其意，却隐约猜到一些端倪。
果然等苏芒从门口走出来，他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叹息道：“真是造孽。”
千雪儿突然有一种被人拨开真相的荒谬感。兴许在景泰帝眼里，这后宫的一切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笑的是，那些妃子搔首弄姿背后捣鬼，却不知，真正的赢家永远都是景泰帝，而不是任何一个女子。
“三小姐，这些天累着你了，回去吧。”苏芒淡淡地看着千雪儿，细长的眼睛里凝着一抹犀利与警告。
回到丞相府，千雪儿泡了个花瓣澡，沉沉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午时，宫里传出消息，贤嫔娘娘在冷宫中上吊自尽了。景泰帝抚恤爱妃，命礼部按照贤嫔原有的妃位将她跟七公主合葬在一起。
看似安抚之举，实则狠辣无情。
千雪儿心知，贤嫔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心爱的男人一直将自己当成是个挡箭牌，还是那个早就失去踪影的徐国公主的挡箭牌！
可惜这段秘闻，唯独她一人保守，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透露半点蛛丝马迹。
否则等待千雪儿的就是大庆国帝王的无情抹杀！
这两天，千雪儿有些心神不属，总觉得隐隐之中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红梅和忍冬在屋子里扫尘，百合在一旁研墨。
千雪儿落下墨笔，却在不知不觉中勾勒出一双熟悉的凤眸的轮廓。
“小姐？”百合好奇地盯了一眼。
千雪儿蓦地回过神来，急忙敛去眼中的异色，将虎皮宣纸随手收起来：“好了。不画了，我去配些药材，晚上让绿菊送去。”
百合知道三小姐这是欲盖弥彰，却丝毫不敢发出笑声。
红梅和忍冬亦是憋着笑意，一脸神秘兮兮。
此时京都北郊的黄沙官道上，十几骑破风而来。马蹄一路溅起无数尘土，马背上黑衣冷峻的男子肃着脸，眸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京都城门。
为首这名男子玄衣磊落，身形高大挺拔，帽檐底下一双凤眸修长湛然，挑起一抹邪肆无比的弧度。
“主子，密信已经传回京城。”城门口，前来迎接的属下单膝跪地。
萧臻祁勒住缰绳，长吁一口气。紧赶慢赶，总算是如期回归。
“你们先行回府，本世子要去宫里一趟。”
身后十几骑应声而退。萧世子慢慢地眯起凤眸，这一路委实是凶险无数，他总算没有辜负九王府对自己的期望。
皇宫万成殿。
景泰帝批阅完奏折，便吩咐苏芒取来一幅地图，用尺子在地图上扫来扫去。
“苏芒，你说雄儿此次征伐，胜算几何？”
“陛下运筹多时，只许胜利，不能失败。”苏芒极有眼色地回道。
“可若是天香国与胡族勾结，我儿岂能轻易平定西域蛮国？”
“陛下无需多虑。五皇子临行之前已经请了两名来自天香国的商人作为引路人，听说那两个商人俱是被天香国驱逐，然后在京都定居的。”
“哦？”景泰帝似笑非笑地乜了苏芒一眼。
门口响起利落地叫声：“禀告圣上，萧世子求见。”
萧臻祁回来了？这么快？景泰帝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异色。
片刻后风尘仆仆的萧臻祁来到万成殿中，单膝跪地不卑不亢地回道：“皇上，臣幸不辱命。”
“你应该先回府洗漱一番的。这样臭烘烘的，若是让哪个京都贵女瞧见了，可是要大吃一惊的。”景泰帝难得跟萧世子开起玩笑。
萧臻祁想起丞相府中那位清雅窈窕的淑女，忍不住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说话间，萧臻祁将此次边塞之行收集来的证据悉数交给景泰帝。他来之前早就将证据写成折子，方便呈交给景泰帝。
景泰帝仔仔细细地浏览完毕，见萧世子侍立一旁，神色冷峻。便笑道：“苏芒，给世子奉茶，要岭南进贡的那种大红袍。”
苏芒赶紧答应一声。萧臻祁品着熟悉的茶香，就听景泰帝冷然问道：“那左凉琴两边通吃，拿着朕的田地财物跟胡族做交易，就这么死了，可真是便宜他！”
萧世子不语，神色愈发冷峭。
景泰帝将折子啪地摔在龙案上：“他自己找死就算了，还勾结了这么多朝中大臣跟朕亲自批准的皇商——难怪边关屡屡失利，胡族可以肆意横行！”
萧世子凤眸斜挑，无奈地回道：“左凉琴身世成谜，臣去边关查访，据说左凉琴身边的两个侍妾都是胡族赠予的，暗中替胡族谋了不少好处。”
景泰帝眼中陡然迸出一道戾气：“当年左凉琴跟朕信誓旦旦保证的时候，可没说他喜欢什么胡族女子！朕也查过了，他是在南方长大的。”
说着，景泰帝别有深意地看了萧世子一眼。
萧臻祁立即撇清关系：“他小时候在南方住过几年，后来随长辈迁徙到西部，再然后便赶去边关专门做毛皮和马匹生意。左凉琴足迹甚广，最是擅长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否则岂会入得胡族族长的青眼？”
“那胡家是怎么回事？”景泰帝话锋陡转。
根据萧世子的调查，与左凉琴勾结最多的正是他钦定的皇商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