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难道,难道你根本就不想替小七报仇!”贤嫔一扫之前的阴戾狠辣,满脸的委屈与如泣如诉。
景泰帝神色肃整,淡然回道:“昨日薛老将军回京了。他说很想亲眼见到自己的外孙女平安,不想让大小姐在宫中出事。”
原来是定北将军府的老将军薛冲从边塞赶回京城来了。千雪儿了然地一笑。
想必是收到薛柔的死讯,赶回来参加嫡女的葬礼吧?
然后顺势将千蜜儿从贤嫔的魔爪中捞回来?果然千蜜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景泰帝扫了一眼呆坐在床榻上纹丝不动的贤嫔:“朕不想让老将军失望,他年纪过半百,为大庆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要保住区区一个大小姐,朕为何不能允了?”
贤嫔眼眸一瞬间变得呆滞无神起来。不知想到什么,她猝然大吼道:“所以陛下要牺牲我跟小七?为了那个老不死的将军!”
“闭嘴!你太放肆了!”景泰帝声音中带上一股怒气。
贤嫔捂住剧痛的脖子,这是小七留下的伤口,也是她死前唯一留下的证明。
“难道不是?陛下为了安抚自己的臣子,连女儿和妻子都可以抛弃!”
千雪儿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应该早点溜走的。
闻言,景泰帝却是古怪地笑起来:“贤嫔,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朕这些年将你捧在手心里,是为的什么?”
贤嫔神色一震,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扬起秾艳的秀眉试探道:“陛下当年相中我是为了安抚聂家,不是么?可是,可是我对陛下真心一片……”
“闭嘴!”景泰帝不耐烦地咆哮道:“真心?你不配!”
不等贤嫔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景泰帝便冷漠地接续道:“贤嫔,这些年你在朕眼皮子底下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朕都不想计较了。只是这一回是你自己没有保住七公主和荣华殿的声誉,所以你乖乖听话吧。”
说罢景泰帝示意苏芒上前:“贤嫔以下犯上,居心叵测妄想谋害贤臣之女,本是罪大恶极,念在贤嫔多年悉心替朕分忧解难的份上,准许从轻发落。即日起,剥夺贤嫔三品妃位,搬去冷宫思过,没有朕的旨意,永远不得走出冷宫半步!”
说罢,景泰帝大步流星地转身走了。
而贤嫔急促地喘着气,美眸圆瞪,手中颤颤巍巍地执着寒水——那是景泰帝赐予她的定情信物,当年景泰帝的情话犹在耳畔:“爱妃性子率真,与寒水相得益彰。”
原来,景泰帝赐下的不是定情信物,而是要了她命的凶器。
不知过了多久,千雪儿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膝盖,这两天她忙里忙外,已经略有些吃不消了。只是景泰帝的旨意她不敢违抗。
“娘娘节哀。”千雪儿故意刺激了一下。
贤嫔突然忿恨地举起匕首扎在一旁的白玉凉枕上。那水色极品的白玉凉枕瞬间被吹可断发的寒水扎成碎片。
“千蜜儿,薛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千雪儿静静地看着发狂而不自知的贤嫔,不,如今只是个冷宫废人。
贤嫔出自京城豪门聂家,本命叫做聂岚。
聂岚在内室中发疯撒泼,千雪儿不疾不徐地走出去,站在幽幽长长的廊檐底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京城早春的夜里,依旧寒凉似水。
在这种万籁俱寂却凶险暗藏的夜里,千雪儿无端想起远在大漠边塞的萧世子。
算算日子,他应该回京了吧?
此时大漠黄沙肆虐,一轮镶嵌着深蓝色边缘的冷月高悬在夜幕中。
萧臻祁听着手下的禀告,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玄玉扳指。
这是父王留给他的,也是调动边关势力的凭证之一。
等一众随从恭恭敬敬地退下,萧臻祁独自起身走到院子里。大漠边关的景色十分粗犷,远远比不上京城的旖旎与烂漫。
就像是一个西北大汉与闺中秀女的区别。
萧臻祁仰起头,凤眸中滑过一丝淡淡的思念之色。此间事了,他该启程回京了。
千雪儿隐约记得自己已经在荣华殿中呆了五天了。
她每天忙着给贤嫔用药敷伤,省得贤嫔一声不响地挂掉。
第五天的时候,苏芒大太监亲自带人过来,准备将荣华殿重新收拾出来,将贬为废人的贤嫔聂岚送去冷宫中最为僻静的角落里。
这是景泰帝对贤嫔的惩罚,看起来倒是真的无情无义。
“大人,还有什么是需要臣女做的?”千雪儿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那些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珍贵摆设一件件地搬运出去,按照宫中规矩,这些名贵物件要送去库房清点整理的。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贤嫔就是一无所有的冷宫弃妃了。
“洒家只是遵命行事,至于三小姐的去留,还是要自己好好合计一下的。”苏芒并未透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千雪儿原想试探一下景泰帝对自己的态度,见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她帮着太医局的医女替贤嫔疗伤,早就觉得枯燥乏味至极。
好不容易除去胡飞羽,她还没来得及回到丞相府中庆祝一番呢。
千雪儿并未急着出宫,而是尽责地继续陪在贤嫔身边。说起来其实真的很可笑,在贤嫔最为骄傲恣意的时候,两人是死对头,贤嫔总是对她挑刺打压。
而在贤嫔最为落魄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却只有一个死对头千雪儿。
分配给聂岚的冷宫远远比不上端嫔那座云心宫。
聂岚随意地拣了一处空地坐下,她神色僵硬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蜘蛛网,偶尔还有一只深红色蜈蚣从墙角缝隙里钻出来。
千雪儿背着药箱,聂岚身边的大宫女早就被苏芒遣散了,只剩下一个专门在冷宫中负责洒扫送食物的老妇。
这老妇颤颤巍巍地拿着竹扫帚在院子里扫除堆积很厚的落叶。
千雪儿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很怀疑她能不能将院子打扫干净。
“娘娘!这儿有一瓶药,每日服用六颗,我会定期给你送来。等你痊愈之后,便可以停药。只是冷宫这环境委实太过简陋,你还是珍重。”
千雪儿打开药箱,将早就配制好的复元丹药瓶递给聂岚。
却不料,聂岚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她脖子受了重伤,并不能自如地转动。
“没了,都没了。”聂岚口中喃喃自语。
原先她还盼着聂家能够替自己出头,哪知道,这些年聂家早就被景泰帝明里暗里地打压,早就失去往日的锋芒与气盛,如今也只是一个京城的二流世家。
聂家使出一招丢卒保帅,早在七公主闹出天大丑闻、性命不保的时候,聂家便从家族中挑选了一名年轻美貌颇有才学的女子准备送入宫中参选秀女。
好在聂家还算是有点良心,将家族的计划告诉聂岚了。不至于让聂岚糊里糊涂地准备利用家族势力翻盘。
千雪儿看着孤苦伶仃的昔日宠妃聂岚,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