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蜜儿一进门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膻味,属于那种男女交he散发出来的膻味。
可惜的是,千蜜儿不通人事,一时竟然没有分辨出来。
她疑惑地朝里面走了几步,茶楼包间中竖着一面高大的花鸟画檀木格子屏风,她隐约透过檀木格子看到藤榻上躺着一对人影。
千蜜儿心中好奇至极,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胡飞羽!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千蜜儿故意大喝一声给自己壮壮胆。
等她从花鸟画屏风后面绕出来,一眼扫到藤榻上紧紧纠葛的一对裸裎相见的男女,千蜜儿吓得脚底一个趔趄,竟然狼狈地摔倒在地。
“胡飞羽!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下流!”萧司南正被胡飞羽牢牢按在底下,故而千蜜儿并未看清楚底下的裸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既然有胆子跟胡飞羽在茶楼中胡搞,那肯定是下贱的青楼姬子了。
千蜜儿气得俏脸涨红,从进门开始,胡飞羽便对她不闻不问,如今竟然当着她的面压着一个最下贱的青楼女子狎欢,她登时怒从胆边生。
千蜜儿迅速爬起来冲到藤榻边上,然后一巴掌扇在胡飞羽身上,顺势将胡飞羽从那裸女身上推下去!
这一推,千蜜儿登时吓得肝胆俱裂!就见胡飞羽滑落在地,双目圆睁,正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窝囊相。
而他压着狎欢的女子不是什么下贱姬子,而是大名鼎鼎的七公主!
“啊——”千蜜儿下意识地爆出一声凄厉如鬼的尖叫!
不,不可能!七公主身为天潢贵胄,怎么可能在茶楼里跟男人厮混?
这,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叫满京都的人看了一场天大的丑闻?
千蜜儿突然想起来,若是被人当场抓包,恐怕她也是洗不掉嫌疑的。
千蜜儿倒是机智,急忙转身冲到门口,准备夺门而逃。
然而她已经来不及了。
隔壁包间里,百合朝千雪儿点点头:“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千雪儿含笑不语,她慢条斯理地戴上人皮面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寻常无奇的在茶楼中饮茶消遣的客人,然后带着一身小厮打扮的百合寻出门去。
这时胡飞羽所在的包间门口已经被一群茶客团团包围住。
千蜜儿掩面而逃,却被小厮阿达拦住:“是她!就是她!是她约了我家公子在此私会,可是她故意迟到两个时辰!”
阿达话音刚落,便有一队佩刀持剑的大内侍卫强势地挤开人群。
那大内侍卫头领一把掀开千蜜儿肩上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双凄惶苍白的脸孔。
“大人,我,我只是路过……”千蜜儿勉强替自己争辩。
阿达却故意拔高嗓门:“不,是你约了我家公子在此私会!”
说话间,阿达从怀中掏出千蜜儿私底下写给胡飞羽的密信,然后毕恭毕敬地呈送给大内侍卫头领。那头领展开书信,竟是京都贵女常用的彩云笺。
香气扑鼻,彩云笺底下书着相府大小姐的闺名:瑾萱。
这大内侍卫眯起虎目,立即吩咐手下将千蜜儿当场拿住。
千蜜儿吓得腿脚一个哆嗦,差点当众尿了裙子。她知道自己完了。待会儿侍卫将房中那一对相拥而眠的亡命鸳鸯找到,那她作为约了胡飞羽私会的始作俑者,必定是洗脱不了嫌疑的。
绝望之中,千蜜儿抬起头来迎上一双沉如深渊的墨眸。
墨眸的主人长着一副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面孔,唇边却噙着一抹冷笑。
那冷笑刺骨而又锥心,千蜜儿麻木地环顾四周,就见众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眼神。
“不!我要见我父亲!来人!快去丞相府找千丞相,我必有重谢!”千蜜儿果然狗急跳墙了,她茫然地大呼小叫,唯一的念头就是求助于千丞相。
千蜜儿赶来跟胡飞羽私会的时候故意将香柏留在茶楼门外,香柏瞧见不对劲,便急匆匆地回府搬救兵了。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再多的救兵也是无济于事。
千雪儿站在人群中,神色不动地看着那些大内侍卫将紧紧纠葛在一起的胡飞羽和七公主用厚厚的毛毯包起来,然后火急火燎地送去宫中听令。
之前千雪儿特地吩咐百合将附近的茶客召集过来,然后她吹奏萧臻祁赠予的短笛联络到埋伏在皇宫中的暗卫,让暗卫在宫中传播七公主失踪的消息。
人群渐渐散去,议论声不绝于耳,大多是针对千蜜儿这位相府大小姐的。
毕竟那些大内侍卫行事谨慎,并未将胡飞羽和萧司南暴露出来。
听着路人们的猜测与质疑声,千雪儿抿唇一笑:该是进宫替德妃诊治的时候了。
千雪儿忙不迭地回了一趟紫薇园,将她亲手配制的解药装在小巧灵珑的药箱里,然后不疾不徐地赶到皇宫,德妃先前赐给她一枚狻猊令牌,可以在宫中畅通无阻。
一路平安无虞地来到德妃的云岫宫,大宫女亲自将她迎了进去。
千雪儿将配制好的解毒丹交给大宫女,依照惯例,大宫女会将丹药拿去给太医局的老御医检验药效,德妃身为宫中贵妃,吃到嘴里的东西都是经过层层检验的。
千雪儿垂手恭立在下侧,德妃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香茶:“听说你们府中又出事了?”
千雪儿故作不知,扬起秀眉疑惑道:“臣女闭门修炼,并不知情。”
“那倒是,难为你了,整天替本宫着想。”
“这是臣女的荣幸。”千雪儿唇畔闪过一抹恬淡的笑意。
德妃继续品香茗,千雪儿则准备给她施诊,就在这时,另外一名云岫宫的大宫女急匆匆地冲进来,扑通跪倒在地,喘着急气叫道:“娘娘,后宫出事了!”
“怎么?”德妃依旧是一幅淡然无波的模样。
“贤,贤嫔娘娘在闹自杀!”
“哦?”德妃原本浑不在意,听到一贯傲慢张狂的贤嫔竟然会想不开闹自杀,她竟是起了一丝难得的兴趣,遂笑道:“走吧,去瞧一瞧究竟怎么回事。”
千雪儿闻言,不禁暗自咋舌。
难怪都说德妃娘娘心机老辣,这份遇事沉稳的气度还是挺值得借鉴的。
千雪儿规规矩矩地跟在德妃身后,不多时,一行人来到贤嫔的荣华殿。
门口有大队侍卫巡守,若是寻常嫔妃,恐怕轻易不得入内。然后也不知道德妃跟那大内侍卫说了什么,便被放行了。
来到殿中,千雪儿一眼就扫见屏气凝神的众人,其中就有景泰帝和苏芒大太监。
贤嫔原本哭得梨花带雨,后来御医迟迟没有传出消息,她的脸色渐渐变了。
殿厅后方的内室中,一众御医正在紧张地施救。
说起来,这事可真是邪恶至极。大内侍卫得到消息赶去京城茶楼,用两张厚厚的毛毯将紧紧纠葛在一起的胡飞羽和萧司南送到宫中,毕竟大庆国最好的大夫莫过于太医局那帮老家伙了。
哪曾料到,那些老家伙碰到这种尴尬事,吓得纷纷退缩了。
那可是金枝玉叶的七公主!而且还是发生在那种令人羞耻的地方。
若是真的触碰了七公主娇贵的身躯,莫说保住自己太医局的官位,恐怕第二天就要人头落地,暗中被景泰帝料理了。
于是乎,这些太医局的老家伙只能用针灸之类的方法施救,尽量不会触碰到金枝玉叶珍贵的娇躯。
千雪儿扫了一眼在场诸人凝重不安的脸色,其实已经猜出大半来了。
平日里御医给妃子公主看诊,都是隔着一层帘子或者命宫女在场督促的。
如今七公主伤在如此隐秘尴尬的地方,那些老御医哪敢轻易下手?
想到这里,千雪儿不由得暗暗嗤笑。
岂料,景泰帝突然虎目一扫,威肃沉冷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千雪儿身上:“事急从权,既然这些不中用的老家伙无法将公主救回来,就让三小姐试试。”
千雪儿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什么叫乐极生悲?
若是救不回来,那她岂不是成了代罪羔羊?
她心念骤转,正要想法子避开这场祸事,却见德妃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问道:“三小姐,你有几分把握?”
千雪儿讪讪地一笑:“臣女略通医理,恐怕……”
“苏芒,请三小姐入内诊治。”景泰帝倒是雷厉风行,容不得半点犹豫。
大太监苏芒上前请人,千雪儿只得乖乖地来到内室中。
胡飞羽和萧司南依旧紧紧纠葛在一起。千雪儿亲手配制的极乐春,可以将胡飞羽体内的妄念激发到最巅峰,这种邪毒在前朝宫廷中是禁药,也是秘药。
千雪儿当然知道怎么解开极乐春,可惜的是,胡飞羽已经不幸地暴毙身亡了。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替死人解毒。
千雪儿装模作样地绕着床榻走了几圈,就见内室中挂着一层帘子,那些老御医就站在帘子后面紧张万分地商议诊断结果。
强行拔出来,定会使得七公主隐秘地带受伤。
直接砍断?反正胡飞羽已经死了。可是这样亵渎死人,定会惹得贤嫔和胡家那边大为光火,甚至伺机报复。
一众御医陷入两难境地,千雪儿亦是沉吟不语,像是无从下手。
不知何时,贤嫔两眼通红地冲进来,劈头就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动手!若是救不回来,你们统统给本宫的女儿陪葬!”
千雪儿眼眸陡亮,试探地问道:“贤嫔娘娘,不如将那害人的孽根尽早斩断吧。以臣女的判断来看,胡公子服用了过分激烈的眯药,那孽根涨得粗壮无比……”
“闭嘴!你这贱人!”贤嫔气得一巴掌扇过来。
千雪儿敏捷地躲过去,委屈无辜地瞪着贤嫔:“娘娘别误会,臣女只是站着一个医者的角度来看啊!”
贤嫔收到消息命大内侍卫将七公主带回来的时候,见心爱的女儿竟然赤身裸体地跟胡飞羽纠葛在一起,甚至因为过分的羞耻感而晕了过去,贤嫔一颗心就像火烤油煎一般痛苦煎熬。
这会儿见一众御医束手无策,而千雪儿又好死不活地戳破真相,贤嫔只觉得此生最大的耻辱不过如此!
“千雪儿!本宫第一个拿你开刀!”
千雪儿暗自冷笑一声,故作担忧地凑到胡飞羽跟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果真已经暴毙两个时辰之久了。而萧司南勉强留着一口气半死不活地拖着。
该怎么办呢?
千雪儿脑袋里转得飞快,恰在这时,大内侍卫头领急匆匆地来到荣华殿中向景泰帝禀告此事的前因后果。
“你说什么!是相府大小姐约了胡飞羽去茶楼私会!”贤嫔如今就像惊弓之鸟,受不得半点刺激。
景泰帝倒是沉吟不语,皇家出了此等丑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掩盖过去。
七公主平日里甚是讨人喜欢,又是个爱娇的女儿,可惜她不知检点毫无羞耻地跟男人厮混……仅凭这一点已经让景泰帝心生不满,乃至隐约生出厌弃的感觉来。
见景泰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千雪儿心中渐渐明了。
贤嫔和七公主,恐怕要被景泰帝放弃了呢。
“马上将那贱人带过来!”贤嫔脸上霎时涌出一抹疯狂的恨意:“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司南岂会被人——”
胡飞羽毕竟是她的亲侄子,她习惯了宠着胡飞羽,一时竟然骂不出来。
千雪儿瞧了片刻便回到内室,刷刷刷地写下一张普通至极的药方。
“三小姐,你这是?”问话的是莫太医。
千雪儿记得这位莫太医是皇商风家安排在太医局的人。对此千雪儿态度极好:“没什么,才疏学浅,帮不上忙。臣女觉得这张药方或许管用呢。”
莫太医拿过药方沉思片刻,便果断地命人抓药熬制。
等药膏炼制好,千雪儿命荣华殿贤嫔的心腹大宫女给胡飞羽喂下。只是这胡飞羽已经是个不能动的死人了,大宫女必须撬开他的嘴巴才能勉强将药膏塞进去。
好在药方颇为管用,片刻后,胡飞羽塞在七公主体内的孽根渐渐松动。
千雪儿趁机将胡飞羽的死将军拔出来,总算让七公主免于一死。
看着众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千雪儿不禁狡诈地笑了笑。
七公主真的可以躲过一劫么?她已经毁了自己的清白,毁了她在景泰帝心中乖巧女儿的形象,最重要的是,她跟胡飞羽交he的时候已经中了那种阴毒极乐春。
千雪儿乐得看一场好戏,便和莫太医一同走出内室。
贤嫔听说七公主救回来了,登时大喜过望,急忙吩咐御医给七公主诊治。
一直忙到夜里,荣华殿中亮起一盏盏鲜艳的绢画宫灯,照得殿中恍若白天。
七公主终于幽幽地转醒,她早就精疲力竭,这会儿虚得很,见到一直陪伴在侧的贤嫔,也只是半带委屈半带恐惧地尖叫道:“母妃!救我!救救我!”
贤嫔急忙在一旁安慰:“司南,无碍了,母妃会保护你的。”
千雪儿被景泰帝留下来观察七公主的后续情况。
不管贤嫔如何安抚,七公主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只要一想起跟她享受胡飞羽已经被妄念燃烧殆尽了,她心头就袭来一阵剜心刺骨的剧痛。
“母妃,雪飞哥哥呢,他,他有没有醒过来?”直到此刻,萧司南也是丝毫没有怪罪胡飞羽莽撞的意思,反倒是关心起他的安危来。
看着一脸急切担忧的萧司南,贤嫔恨得咬牙切齿,她拼命压住心头的滔天恨意,扬起一抹扭曲至极的笑意:“放心,他死不了。”
“那就好。”七公主竟然痴痴颠颠地笑起来:“我将身子给了雪飞哥哥,他一定会娶我的。”
不知想到什么,萧司南突然露出一记狠毒癫狂的眼神:“母妃!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杀了千蜜儿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雪飞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千雪儿躲在帘子后面,安静地听着萧司南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