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夜中胡天赌坊熊熊燃烧的怒火,千雪儿不禁抿唇一笑。
烧吧,烧吧,将一切罪恶付之一炬,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回到相府紫薇园,千雪儿利落地褪下人皮面具,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辛悦守在一旁,青昙出去执行任务,如今替九王爷世子保护三小姐的就是她了。
夜色浓暗如铸,洗漱之后,千雪儿推开小轩窗,望着庭院里一地濯濯月华,还有悄然绽开的春花。春花秋月本是世间最好的良辰美景。
可这样的美景落在千雪儿眼里,却无端透出几分冷酷与决绝。
“三小姐还不睡么?”百合早就进来掌了灯,辛悦守在窗口,不解地问道。
“不急。”千雪儿随意拢了拢肩上保暖的衣裳,她已经不像前世那般畏寒,或者体质虚弱,如今的相府三小姐早就今非昔比,可她还是习惯性地披上外裳。
就好像借着这层保护,就能抵挡外界无孔不入的寒气。
“主子这两天忙着跟圣上周旋,恐怕很难抽身。”辛悦话中带话地回道。
“嗯?”千雪儿美眸忽闪,辛悦是担心自己正在守望萧臻祁的到来么?
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呢。
“辛悦,你马上去打探一下将军府的动静。眼下薛采诗死了,恐怕薛家跟黄庭轩会大动干戈,最后查到书生许兮的身上来。务必将许兮的一切踪迹掩盖,绝对不能叫将军府查到丞相府这条线索上来。”千雪儿冷漠地吩咐道。
“是。”辛悦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便规规矩矩地退下去。
隔日一早,京城便传得沸沸扬扬,偌大的胡天赌坊被薛二爷一把怒火彻底焚毁,如此劲爆的消息是不可能掩人耳目的,哪怕定北将军府已经派人将此事压下。
黄庭轩被薛二爷揍得半死,差点一命呜呼,好在黄家收到风声,赶紧派人来极力劝和。经过黄庭轩一番招供,薛二爷才知道,原来薛采诗女扮男装来到胡天赌坊不是因为深闺寂寞,而是为了寻找将军府的债主。
刚巧将军府的家丁也将胡天赌坊去将军府登门要债的消息告诉给薛二爷了,怎奈这几天薛二爷一直在红楼名妓碧莞的肚皮上歇着,根本没空回府,自然而然地错过了登门讨债的戏码。
“二老爷,小姐定是听说胡天赌坊上门讨债,你又不在府中,小姐十分忧心你的安危,这才女扮男装混入赌坊中,想要替二老爷揪住那个债主。”家丁禀告道。
此时胡天赌坊已经付之一炬,薛少川正在回府的路上。
黄庭轩昏迷之前确实大喊大叫,说什么:“二爷,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的闺女,要是早知此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糟心事。你看,你打也打了烧也烧了,你就歇口气吧。人死不能复生,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薛少川满脸疲色,脚步迈得十分吃力沉重,一群家丁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
“这么说,都是因为之前我欠下胡天赌坊的赌债,采诗是为我着想,才会误入虎穴?”薛少川失落地低声喃喃。
这些家丁自然不敢在盛怒的二老爷头上拔毛,只得转嫁这场祸害:“二爷,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许兮和黄庭轩联手设下圈套,诱使二老爷欠下五万两银子的赌债,小姐根本不可能被黄庭轩那个畜生糟蹋……所以冤有头债有主,胡天赌坊该烧!”
薛少川脚步一滞,疲惫的双眸中突然迸出一道阴狠的凶光:“马上给我派人去调查那个书生许兮,务必要赶在黄家之前将那个许兮抓住,送到暗牢中。”
将军府的暗牢,那可是有进无出的地狱。
为首的家丁急忙点头哈腰,给一旁的同伙递去一记眼色,两人匆匆退下,赶去替薛二爷调查书生许兮的下落。
可惜千雪儿早就抹去了许兮的踪迹,这将军府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有用的线索。
没想到,薛少川刚刚回到将军府,便被两个家丁捉住,一路带到大堂底下跪着。
薛少川早就精疲力竭,这会儿被自家人押着跪倒,更是恹恹无力。
“逆子!都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一声威喝袭来,薛少川下意识地浑身一颤,抬起头来,就见老将军和老夫人双双端坐上位,一个满脸威肃,一个神情压抑中透着浓重的悲伤。
“父亲。是儿子不孝。”一向骄纵成性的薛少川居然主动低下头来。
“你承认错误有什么用!采诗是被你害死的!”老将军气得浑身发抖,原本粗犷英挺的脸孔上布满了失望与忿怒。
薛少川垂着头没有做声。
“还有,你一把火烧了胡天赌坊,有什么用?胡天赌坊如今已经是官营,到时候官衙问罪,还不是将军府给你填补这个漏洞!”
看着老将军翘得老高的白胡子,老夫人江氏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咱们将军府只能操办第二场丧事了。老身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啊。”
大堂中沉默了片刻,众人俱在凝神屏息,薛少川突然抬起头来,目中竟是充斥着一片血红,脸色更是扭曲:“父亲!母亲!恕儿子不孝!这个仇我一定要亲手报!”
老将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调查清楚了?”
“是!是一个叫许兮的富商之子跟黄庭轩联手设下的局。”薛少川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那黄家的黄庭轩只是一个倒霉的替罪羊。
“就算抓住证据,此事也不易宣扬。你私下里处置便可。”老将军狭长的虎目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薛少川立即拜倒在地,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回到院子里,薛少川脚步一滞,脸色凶狠地朝两旁的家丁吩咐道:“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殷氏正战战兢兢地坐在内室中,丫鬟给她小心翼翼地捶着背。
听到门口陡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殷氏立即从丫鬟手中接过绣帕,悲悲戚戚地哀声嚎啕大哭:“我可怜的采诗啊!娘就你一个女儿,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要娘离了你,怎么活下去呀!”
没等殷氏哭完,薛少川便一脚踹飞了椅子。
“你这贱妇!还有脸哭!”薛少川气得怒声大吼。
薛采诗是个深闺少女,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闺房中,受到将军府的庇佑守护。可是殷氏身为二房主母,没有尽到半点责任,反而让薛采诗在外头丢了性命!
殷氏躲避不及,咚地一下摔倒在地。薛少川却是冲过来,左右开弓地一连串巴掌呼在殷氏脸上,那巴掌密如雨点,打得又是凶狠又是利索。
殷氏刚开始是被薛二爷给打懵了,她突然尖叫一声,伸手揪住薛少川的头发:“你倒是有脸了!究竟是谁夜不归宿,整天跟那些红楼妓女睡觉!要不是你欠了赌坊的五万两赌债,采诗何至于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出去厮混!”
院子里很快传出鸡飞狗跳的喧闹声。丫鬟急匆匆地将消息禀告给老夫人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