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蜜儿从地上爬起来,拂开前来相扶的丫鬟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千雪儿。
果然不知何时,千雪儿和萧臻祁肩上多了一件暗红色斗篷。按照千雪儿的说法,这种斗篷是用火烈鸟身上唯一的一根稚羽做成的。
寒山火烈鸟,一生只得一根稚羽,而且成年之后稚羽会迅速蜕化消失。
要做成这样一件斗篷,必须集齐整整一千只寒山火烈鸟腹下的稚羽。而且必须在寒山火烈鸟成年之前最合适的一段时日内,不得少也不能多。
这该死的千雪儿究竟是从哪里得来如此珍稀的宝贝?千蜜儿眼红得几乎要发疯,她以为薛少峰的毒计完美无缺,一定可以将千雪儿等人用鬼火烧死!
“大姐,让你失望了。”千雪儿无辜地耸耸肩,脸色娴静如水。
“老夫人!你怎么了,快来人,叫大夫过来!”恰在这时,老妇人江氏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探头一看,顺着薛少川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白骨森森尸虫如疽。
白骨边上残留着一些衣服碎片,正是薛少峰今晚穿的。最醒目的要数一块将军府祖传的玉佩,此时就孤零零地摔落在白骨身畔,透着一丝幽冷的暗光。
看着这些可怖恶心的尸虫,再看看明显就是薛少峰尸骸的白骨,老夫人江氏只觉得心口处一阵惨痛。她甚至来不及发出悲戚的呼唤,就咚地一下撞在门墙上。
薛少川赶紧将老夫人江氏搀扶着,命丫鬟赶着去请府中的大夫。
见老夫人晕倒,千蜜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如果这个消息传到外祖父耳里,就凭老将军的暴脾气,恐怕绝对不能善了。
之前薛少峰和她合谋毒害千雪儿的时候,老将军就警告过他们,不许在嫡女薛柔的灵堂上搞出什么花样来,否则惊扰了死人的安宁,唯他们是问。
千蜜儿还是十分惧怕老将军威严的,她缩了缩脑袋,一溜烟儿地逃走了。
看着千蜜儿仓皇逃走的背影,千雪儿不禁讶然。
难道她连自家外祖母的生死都不顾了?还有薛少峰呢?薛少峰可以一心一意帮着她和薛柔来对付自己的……
千雪儿隐约可以猜出千蜜儿的心思,毒计败露,她必须保住她自己。
真是个自私到极点的女人,就连一直帮衬她的将军府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抛弃!
薛少川并没有注意到自家侄女的逃跑,他一门心思都在晕倒的老夫人身上。
老将军薛冲带着几个府中的大夫急匆匆地闻讯赶来,大夫们赶紧给晕倒的老夫人诊治用药,而老将军命人将那些尸虫杀死,将薛少峰的尸骨抢出来。
岂料,将军府的侍卫见到那些形状可怖的尸虫,却是一个也不敢妄动。
这玩意儿身怀剧毒,外壳坚硬,轻易是杀不死的。
薛少川在一旁趁机加油添醋地描述刚刚灵堂里发生的惨状,千雪儿和萧臻祁并未离开,而是留下来继续给薛柔守灵。
老将军虎目一扫,看到萧臻祁深更半夜地出现在将军府中,再扫了一眼设下毒局却反遭吞噬的薛少峰骸骨,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真是一群不争气的东西!”老将军气得白胡子翘得老高,满脸恨色。
“那大哥的尸骨呢?怎么办?”薛少川吓得缩了缩脑袋,大哥已经惨死,他生怕自己变成替罪羊。
“既然三小姐有办法避开这场祸事,想必是有办法驱退这种尸虫的。”老将军笃定地盯着千雪儿,虽然心中气恨,却不敢将她怎么样。
毕竟萧世子也在场,薛少峰自食恶果,没有任何证据指出千雪儿是杀人凶手。
薛少峰是被尸虫吃掉的,可是这些尸虫是怎么来的?
老将军越想越气,心口处憋着一团老血,差点就要呕出来。
“外祖父果然有眼力。只是小女子才疏学浅,方才只是侥幸逃脱,并不知道如何驱散这种可怕的尸虫呢。”千雪儿扬起一抹无辜的忧伤的笑容。
“谁允许你叫外祖父的!贱人!你不配!”薛少川怒气勃发地吼道。
称呼薛老将军为外祖父只是礼数之需,说起来千雪儿其实不需要这么做。
她激怒了薛少川,使得这一家子人气得跳脚,倒也是挺有意思的。
“那老将军,你另请高明吧!”千雪儿不以为意地掸了掸指尖:“明日一早母亲便要下葬,在灵堂除了这等祸事,如何超度亡灵?前些天听说风华寺高僧已经来做了四十九天的法事,如果真的管用,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悲伤的事呢?”
千雪儿说着,便走到屋子一侧的灵堂中,复又跪倒在蒲团上。
“贱人!你敢!”薛少川气得挥起拳头就要往上冲,却被老将军一声怒吼震在原地:“行了!还嫌不够丢脸!”
“将老夫人扶回房间里去,三日之内不得走出房间。”老将军心中恨极,就连江氏这个饱经风霜本该最是睿智明理的人还跟着薛少峰一起胡闹。
真正是妇人之见!
将老夫人送走,又将下人屏退,老将军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龙行虎步地走到千雪儿和萧臻祁跟前:“得饶人处且饶人,二位如此咄咄逼人,难道就不怕遭受反噬?”
千雪儿垂着头跪在蒲团上,看起来像是正在替亡故的嫡母祈福。
闻言,萧臻祁不动声色地回道:“夜深了。老将军难得回京一趟,还是赶紧去歇着吧,明日大夫人下葬,老将军还得亲自扶柩。”
可惜薛老将军并未离开,而是固执地盯着千雪儿,虎目中凝着一抹威肃:“老夫征战沙场数十载,从未掺合过后宅的阴私争斗,薛柔那孩子终究还是目光短浅了……三小姐,老夫就只有千蜜儿一个外孙女,拼死也要护到底!”
千雪儿沉默地抬起头,沉如古井的墨眸中不起半点波澜。
半晌,饶是煞气逼人的老将军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三小姐的气度非同一般。
千雪儿抬起手腕捋了捋耳畔的秀发,同样不动声色地回道:“也许老将军这番心意只能将你自己感动了,大小姐兴许根本不会在意的吧?”
薛老将军神色一滞,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千雪儿并未正面跟老将军对上,不过她很清楚,就凭老将军护短的性子,将来若是真的对上了,恐怕又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隔壁屋子里响起那些尸虫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千雪儿从怀中掏出药粉。
萧臻祁默契地接过去,将药粉洒在灵堂四周,成功阻隔了那些尸虫的进攻。
“你怕么?”萧臻祁拣了千雪儿一旁的蒲团席地而坐。
“诶?怎么突然这样问?”千雪儿诧异地扬起秀眉。
今夜这一场局,千雪儿本就是早有预料。在薛家的地盘上,千蜜儿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此等良机?她该带的东西都带足了,就连杀手是南疆鬼火师她都猜出几分来。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危险,不是应该吓得躲在他怀中寻求安慰么?
萧臻祁凤眸微暗,伸手牵住千雪儿:“你应该尝试一下害怕的滋味。这样本世子就不用担心自己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