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听说五皇子已经将大军驻扎在黑水河附近，准备对天香国和胡族的联军发动第一轮进攻。战场上凶险无数，娘娘还是八百里加急将这件软猬甲送去吧。”
德妃看着一脸殷切的千雪儿，第一次从她眼底瞧出一丝真诚来。
对一个步步为营的相府庶女来说，这份真诚显得尤为可贵。
将三皇子气走之后，千雪儿平安无虞地回到相府。
她亲手将剩下的药水处理掉，通过这种药水的浸泡，原本那件水火不侵的软猬甲就会沾染异味，而药水侵蚀进去，使得软猬甲的质地犹如掺杂了杂质一般。
实则这种药水是用来驱散毒虫的。云七恐怕早有猜测，才会大作慈悲地饶过自己一命。只不知他是看在谁的面子上了。
暮色斜照，天边的云霞染上一层绚烂多姿的金红色，衬得京都的早春愈发旖旎。
鹃姐和双喜亲自来到紫薇园传达了千丞相的命令。
“三小姐，明日大夫人下葬，今晚轮到你去守灵了。”双喜笑眯眯地说道。
“还有谁？”千雪儿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示意百合给自己更衣。
“六小姐现在还是疯疯癫癫的。五小姐和二小姐都要去的。”
“知道了，让父亲稍等片刻。”
双喜率先退出去，鹃姐停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三小姐，你去将军府给大夫人守灵，那边可是大小姐的地盘。”
得了鹃姐的提醒，千雪儿心中微暖：“我省得。”
“还有。”鹃姐踟蹰不走，眉间藏着一丝忧虑：“按照规矩，六小姐也要去将军府给嫡母守灵。毕竟是送嫡母最后一程。老夫人惦念孙女，可否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三小姐照拂一二，切莫让六小姐冲撞了吊唁的客人？”
千雪儿一听就知道是庄氏的授意，遂平静如水地应承道：“我尽力吧。”
鹃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以为三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千曦儿了。
千雪儿着了一袭素衣，发间不饰一物，却掩饰不住通身的优雅与华贵。
从后花园中经过，鹃姐亲自将六小姐送过来，说是要将六小姐送去将军府。
鹃姐在前头引路，千曦儿突然撩起额前的秀发双目赤红地瞪着千雪儿：“三姐你现在开心了？我还以为你一心要嫁入九王府，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背叛了世子，我真是替他不值！”
原来千曦儿听到宫里传来的赐婚消息了。
千雪儿微微有些不解，就见鹃姐急匆匆地奔过来无奈地笑道：“老夫人去风华寺特地求了一种能够让人恢复神智的七窍通灵丹。能够暂时压制住六小姐的疯症，只是有时候她还是不能清醒。那种七窍通灵丹总共就得了一瓶，老夫人舍不得给她吃完，只能暂时这么维持着……”
“你走开！”千曦儿突然狠狠一把推开鹃姐：“我说过了，我没疯！”
看着千曦儿赤红癫狂的眼神，千雪儿撇了撇唇，兀自朝前走去。
“千雪儿你休想逃走！你凭什么嫁给五皇子，还要故意占着世子不放！世子本该是属于我的！你应该退出！天下哪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
千雪儿径直走出后花园，来到丞相府门口，就见姚管家已经备好马车。
千胤之站在第一架马车跟前，见相府几位小姐陆陆续续地出来，他一眼就扫到正在歇斯底里发疯的六小姐，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之色。
“父亲，你也要去？”五小姐千丽朵娇娇弱弱的像一朵初初绽开的花朵。
一袭素衣却压不住千丽朵天生丽质的艳色。
千胤之皱了皱眉：“去将军府，都给我规矩点！”
说罢他转身便上了马车，千丽朵有些委屈地垂下头，咬着唇不语。
二小姐扎着最简单的发髻，发间亦是不饰一物。见状，她掩唇笑道：“早就提醒过你了，他是大小姐的爹亲，可不是你的。”
爹亲这个称呼是民间儿女对父辈最亲昵的称呼。千喜儿的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千喜儿提起素白色裙裾跳上马车，迎面就看到端坐在角落里的千雪儿。
“要想俏一身孝。三妹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千喜儿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瓜子。
千雪儿听着嗑瓜子的动静，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望着车窗外。
千曦儿最终还是被鹃姐强行喂了一颗七窍通灵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
一行人来到城东繁华地段的将军府。
大夫人的灵堂早就布置好了，先前请了风华寺的高僧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老将军也已经从西北军营中返京，与老夫人江氏一同主持丧事。
大少爷薛少峰忙里忙外，这些天竟是瘦了一大圈。他被景泰帝贬为庶民之后，便一直心有不甘，很想寻隙给丞相府三小姐暗中下下绊子，却被老将军薛冲给拦住了。
千雪儿来到女眷房中，换上素白色的粗麻孝服，便跟在丫鬟身后来到灵堂。
灵堂中铺设着白色招魂幡、高大的檀木灵位和十几只半丈高的粗长白烛。千雪儿依照规矩在蒲团上跪倒，千丽朵和千喜儿紧随其后。
唯独千曦儿有些迷迷怔怔的，手脚甚至有些不听使唤。还是那些丫鬟将她伺候着跪在蒲团上才算了事。
嫡母去世，这些相府小姐自然要哭得呼天抢地。千雪儿自然是哭不出来，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备好的用朝天辣椒籽做成的辣椒水涂在眼睛周围，很快就热泪盈眶。
此时正值傍晚，灵堂外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吊唁。
将军府一家人就呆在门口，千雪儿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薛老将军。他跟寻常老头比起来多了几分沉稳如山的气势，不愧是大庆国赫赫威名的定北大将军。
收到嫡女的死讯之后，老将军在西北大营里难得失了眠，隐隐的还有些头痛。
这会儿薛柔即将下葬，大局已定，老将军虎目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悲哀。
老妇人江氏在一旁低声骂道：“到底是谁将三小姐请来的？老身一看到她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她跟柔儿之间不死不休，如今柔儿先去了，她早晚也得这样！不，她会比柔儿死得凄惨一万倍！”
看着江氏忿恨的眼神，老将军沉默地扫了灵堂一眼。
千雪儿跪在蒲团上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灵秀，在那一袭素白色孝服的遮掩下，她看起来多么纯良无害，就像一只温驯的猫咪……
可是老将军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什么无害的猫咪，她是一只爪牙尖利的母老虎。
夜里，将军府的丫鬟将一盏盏素白色灯笼点亮，将偌大的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千雪儿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尽管底下铺着草垛做成的蒲团，她毕竟是极少吃苦的千金小姐，这一身细皮嫩肉很难支撑得住。
千喜儿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千雪儿的衣袖：“三妹，我实在是困得要命。你呢？”
“我也有点犯困，你觉得该怎么办？”千雪儿试探地压低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