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圣周身环绕的寒雾应该俱是来自他的内府,可见这种寒症之可怕如附骨之疽。
看在风萁的面子上,千雪儿并未计较这个怪老头深夜闯入女子香闺的无礼。
沉默须臾,那怪老头难得露出一丝好奇:“小女娃,你不怕?”
千雪儿抿唇一笑,墨眸中沉淀着一抹金色月光,看起来愈发雍容清贵。
“我是来杀你的。”药圣陡地口气一变。
“哦?”千雪儿漫不经意地掸了掸雪白的指尖,神色始终波澜不惊:“我已经找到冰火舍利的下落,只要将这种药方配制出来,就能压制你身上的寒毒。”
药圣老头刷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身形如云如雾般飘忽而至。
千雪儿暗暗一惊,不愧是久负盛名的暮月山老人,这脚下轻功跟萧臻祁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小女娃,就算你真的有几分本事,也不该掺合暮月山和皇室之间的较量。”药圣老人周身的寒雾渐渐退去,露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白发白须,眉目高洁。身形修长,腾云驾雾般轻灵玄妙。
传说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一回事。
看着药圣老头的真容,千雪儿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敬意,这就是将年少失母的风萁养育长大的药圣老头,这就是牵引着风萁走向潇洒江湖之路的恩师。
这时药圣负着双手,眯着眼睛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千雪儿。
小女娃生得清雅秀丽,姿色颇佳。跟小铃铛比起来也算是平分秋色。只是她气度雍容,最出色的就数那双波澜不惊沉如深渊的墨眸,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然后万劫不复。
药圣老头无奈地摇摇头:“都说美色惑人呐。莫非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就是被这副皮囊给吸引了去?连背叛师门的罪孽都甘愿背负?”
千雪儿闻言心中一紧,不急不慌地回道:“风萁永远不会背叛暮月山。”
药圣老头脸色一暗,不知想到什么,他手势如电噗噗两下击中千雪儿的哑穴。
对方毕竟是巅峰高手,千雪儿根本来不及躲避。
“小女娃,风咏到底心在何方,会不会背叛师门,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千雪儿心中骤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药圣老头手掌拂起,一股无色无味的眯药瞬间涌入千雪儿的呼吸之中。
她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等千雪儿幽幽转醒,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丞相府紫薇园。
她被药圣老头丢在暗室之中,手脚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倚靠在暗室墙上。
刚巧头顶有个暗孔,千雪儿费力挣扎一下,却根本挣不开药圣老头种下的禁制。也不知那怪老头施了什么法术,总之她现在被困在原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滚下去!都给我滚!”暗室门外陡然响起一个尖锐跋扈的叫声。
千雪儿急忙抬起头透过暗室的暗孔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正是好久不见的燃月郡主!
她坐在一张特制的铁木轮椅上,腰肢以下显然已经瘫痪,根本动弹不得。上半身可以动,却动得十分吃力。
丫鬟给她端来药汤,想要伺候她用药,却被小郡主一把挥开。
正值清晨,屋中却四处挂着厚厚的帐幔,遮住了外边的漫天阳光,就像燃月郡主此刻的眼神,灰暗无光,像是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一般。
“本郡主让你滚!你没听见么?”燃月郡主脸色枯槁苍黄,原本白皙如玉的皮肤好似镀上了一层富含杂质的蜡油,看起来格外瘆人。
尤其是她娇美的五官,如今因为扭曲和暴戾而变得面目全非,着实丑陋。
千雪儿吃惊地瞪大眼睛,药圣老头故意将她关在这间陌生暗室里,难道就是为了叫她亲眼看一看小郡主如今落魄丑陋的模样么?
不可能!
药圣老头对小郡主的关爱呵护之意不似作假,他一定是准备朝自己下手,让她也尝一尝燃月郡主深受的痛苦与恨意!
千雪儿心念疾转,她要逃出去,必须逃!
万一被小郡主发现踪迹,等待她的无非就是被燃月郡主弄死,而且死状必定极其惨烈。千雪儿心知,燃月郡主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绝不是什么善茬。
怎么办?千雪儿额头渗出冷汗,后背更是冷汗涔涔而下。
眼下她无暇顾及药圣老头的心思了,逃出去才是最最要紧的。
就在千雪儿绞尽脑汁想要冲破药圣老头在她身上种下的禁制时,外屋门口陡然响起一个不耐烦的脚步声:“小铃铛!你究竟要干什么!”
是风萁!
千雪儿眼眸陡亮,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岂料,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干哑的“嘶嘶——”
这时风萁从门口进来,一袭红衣,美貌瑰丽,灿若桃花。
坐在铁木轮椅上的燃月郡主早就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再也不复从前的娇美与活泼。她丑陋的模样落在风萁眼里,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师兄,难道,难道你不难过么?哪怕,就一点点!”燃月郡主是个极其高傲的女子,她也不愿意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
可是景泰帝迟迟没有拿出解药,藏在深宫之中的那枚唯一的救命灵药赤焰仙卵也被人盗走了。如果不是御医耗费了大量珍稀药材才勉强吊住燃月郡主这条命,恐怕她现在早就是枯骨一堆,死得极其窝囊了。
“这是你自找的!”风萁的脚步停在门口,并不进屋。
屋里死气沉沉,周围挂着厚厚的黑色帐幔,看起来就像摆设死人的灵屋一般。
风萁下意识地拒绝这样的颓废与堕落。
“不!那支毒箭本来应该射中千雪儿!她该死!师兄,你帮我杀了她好不好?”小郡主枯槁瘦弱的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岂料,风萁轻蔑地盯着她,口气非常不屑:“是你技不如人才会遭到暗算。那支毒箭我早就暗中调查过了,是定北将军府的薛少峰暗中安排的杀手。此事你也知情,所以你故意将千雪儿引到荒山野岭之中,好让杀手伺机动手。难道不是?”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风萁毫不留情地揭开。
燃月郡主气得脸色扭曲,脸部肌肉红中透黑,盘曲卉张如一条条毒蛇。
千雪儿透过暗室的暗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不禁暗暗唏嘘起来。
燃月郡主落得如此下场,确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谁让她当时听从小人之言,故意给薛少峰安排的杀手提供机会?
偷鸡不成,反而自己遭了报应!
“师兄,如果我死了,你以为师父会放过千雪儿么?”眼看风萁转身欲走,燃月郡主急忙奋力地摇动轮椅,朝风萁的背影急急追去。
风萁现在是她唯一可以抓牢的救命稻草!
果然风萁脚步一滞,师父是个护犊子的,对小铃铛非常偏心。
哪怕风萁上次回暮月山将小铃铛在赛马会上用石脑虫害人的无耻之举揭发出来,也不过是得了师父的一句“胡闹”而已!
“你到底想要什么?”风萁颇感无力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