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楼。
林子豪又将国子监里所有的学生都叫了出来,说是要进行科举前的最后一次狂欢,顾长安自然也在其中。
“来,干杯。”
一群人只顾着潇洒,而顾长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人流,这一次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家境贫寒,平日里进项极少,偶尔也会受到同窗的接济,之前他都是拒绝的,如今他也学会了写下欠条,承诺自己有钱就会偿还。
那些人都在感慨顾长安的变化。
就在这时,林子豪端着酒杯走到了顾长安的面前,一把勾住了顾长安的脖子。
“顾兄,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今秋状元非你莫属呢。”
“林兄玩笑了,这科举还未举行,小生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如何。”
他不动声色得将脖子从林子豪的手中逃脱,只冷冷得看着窗外风景。
所有人都愣住了,之前顾长安可不是这个模样,上一次他们都以为顾长安是吃错药了,可如今这是第二次顾长安对林子豪的冷嘲热讽没有当场翻脸,这还真是让他们诧异。
“这顾长安莫不是吃错药了?”
“还真是有可能呢。你说,他最近是怎么了?”
“谁人知道啊?反正有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且夫子也说他的文章比之前要少了许多尖锐,越发稳健了。”
“你说他真的会高中么?”
周围的人正在窃窃私语,这些话一句不落得钻入了顾长安的耳中,他并未生气,反而只是笑了笑。
林子豪被顾长安这一笑也弄得莫名其妙,暗骂了一句,“神经病”就离顾长安远了一些。
他来是找顾长安麻烦的,只偏偏这种感觉就像是你鼓足了劲儿却偏偏打在了棉花上,真是让人不爽。
林子豪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那些人就走开了。
就在这时,一个平日里跟林子豪交好的公子哥走了出来,将酒杯朝着顾长安的面前一放。
“顾长安,我要跟你拼酒。”
顾长安冷冷说道,“在下不胜酒力。”
“你是看不起我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人,只觉得厌恶就突然起来了,只恨不得直接一巴掌将他从自己的眼前扇走,随后他还真的这般做了,只冷冷得看了两眼那人,随后就站起身来。
那人直接一把拉住顾长安,顾长安本是文弱书生,自然不是那人的对手。
只他想到那人在书信里说,君子忍则强,不忍则刚。而过刚易折。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自小便是十分好强的一个人,总认为这世间的事情总有个对或错,可人站的立场不一样,有些东西就不能简简单单得分一个对错。
顾长安没有还手,任由那个人对他挥拳。
这一下就连林子豪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但他知道那个人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加上平日里他们本就看不惯顾长安,便任由顾长安被打。
那人喝醉了,其实力道也不大,只不过是为了在林子豪面前卖个面子。
那人并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架,后面给他带去了灭顶之灾。
此时的沈卿莞正在看书,偏偏整个沈府也只有她才能这么淡定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要知道两天时间查出凶手。而且那个嫌疑人就是她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众人都会认为那是沈卿莞故意栽赃陷害给被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红袖叫不慌乱得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姨娘吐血了。”
沈卿莞身子一个踉跄,虽然这件事情早有安排,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想到了上一世柳氏离开的时候,那时候她的身边只有自己,她捏着自己的手说娘亲对不起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这一世,她笃定了主意要护柳氏一生,可是到现在……
沈卿莞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里的那些杂念抛开,急忙朝着柳氏的屋子奔了过去。
很快,柳氏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沈府。
沈如颜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恶毒的神情来,“死得好,沈卿莞,你就是个不详的人。”
沈青玥手中的茶杯轰然落地,可能是物伤其类吧,她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和沈卿莞是一样的身份,如今柳氏病亡,若花姨娘生病,只怕自己也会想尽办法的,府上盛传那日老爷在云素院里和三小姐吵起来了,据说是因为柳姨娘的事情,沈青玥就知道,沈卿莞是不甘心的。
不只是不甘心,只怕还会很怨恨父亲。
不过沈青玥的感伤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她讨厌沈卿莞,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嫉恨,所以她对沈卿莞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沈苟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眉心微微一皱,此时文氏说道,“老爷,不去看看么?”
沈苟毗这才起身,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走吧。”
众人心中都是一片悲凉,府中的老人也都知道当年沈苟毗对柳姨娘是何等深情,虽然是姨娘,但是吃穿用度都是和夫人一样的,若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只是如今柳姨娘都要病逝了,老爷却还是听了文姨娘的话才去看一眼的,这样怎么不让人觉得心寒呢?
有些人都开始为柳姨娘觉得悲伤了起来。
沈卿莞守在柳氏的病榻前,她在等,等沈苟毗来,她要让他愧疚,让他看着柳氏愧疚。
她看得出来,之前沈苟毗因为柳氏中毒是觉得愧疚的,只是那种愧疚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被其他的情绪给掩盖了。
“娘亲……”
沈卿莞低呼了一声,这一声布满了悲哀和沧桑,似乎在呼唤眼前的柳姨娘,又似乎是在呼唤前世的柳姨娘。
沈卿莞低眉敛目,她重生之后虽然让人照顾柳氏,但是她却真的未曾尽到孝道。
她虽然知道柳氏是假死,但是她却觉得悲伤,因为柳氏一旦出了沈府。自己以后想要见到她就真的很难了,因为她必须要谨防这件事情被人知道。
“小姐,老爷来了。”
雪梅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就看到沈苟毗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眉心一直微微皱着。
看到床上形容枯槁的柳姨娘,他也颇为动容,只他此时到底不是动容的时候,只冷冷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柳姨娘为何说病重就病重了?”
那大夫急忙说道,“夫人本就是中毒,这几日不堪重负,如今已经到了顶点了。”
沈苟毗自然知道柳氏中毒的事情,但是紧随着进来的文姨娘和花姨娘却是第一次知道。
只见花姨娘的满脸震惊的神色,而文姨娘却似乎并无任何惊异的神色。
沈卿莞将两个人的表现记在心中。
“可还有救?”
“请丞相恕罪,姨娘怕是不行了。”
就在这时,柳姨娘偏过头深深得看了一眼沈苟毗,她低语了两句,可众人却是听不清楚的。
“姨娘,你要说什么?”
柳姨娘又说了两句,沈卿莞这才哭泣着看着沈苟毗说道,“父亲,姨娘说她从未对不起你。”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卿莞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究竟是什么心情,想来柳姨娘是真的爱过沈苟毗的,毕竟他这样的男子,又有谁能逃得出他的掌控呢?
只是他不知她的心意,她也不屑知道她的心意。
沈苟毗的心情,沈卿莞猜不透,而此时落蔓看着柳氏翻了一下白眼,急忙摸了一下脉搏,这才说道,“小姐,姨娘去了。”
伴随着这一声,那大夫急忙去看,随后也摇了摇头,“确实是去了。”
此时,屋子里充满了抽泣的声音,全部都是屋子里的丫鬟。
柳氏的身子骨虽然不好,但是性子和善,而且事情极少,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们未曾受到半点儿责备,而如今柳氏走了,她们下一步去哪儿也是不知的事情了。
三小姐虽然看上去是个软弱的性子,随时都在笑着,但是她们都知道。从这几个月来看,三小姐只怕不可小觑。
若是夫人将她们重新分配,只怕是随便打发出去或者卖了。
想到这里,众人哭得更伤心了一些。
沈卿莞能够猜到她们是为了什么悲伤,但是她不想阻止,毕竟她的难过谁也体会不到。
沈卿莞就这样紧紧得握住柳氏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得看着她,那个时候她虽然是背对着众人,但是不知道为何花姨娘从沈卿莞的背后看到了除了孤寂之外的滔天恨意。
似乎下一秒,那种恨意就会滔天而来,将她们所有人给掩埋了。
只是她不过是个庶女,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而且看云氏现在的样子,再活两年只怕是没有问题的,而且现在三个小姐都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虽然柳姨娘去了,但是她只是个姨娘,并不会带来任何影响。
花姨娘看着沈卿莞的样子,自己在心中不断得盘算着。
而文姨娘看着柳姨娘的样子,只将手中的锦帕捏得紧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悲哀来。
嘴里念了一声谁也听不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