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
这竟然不像是一个当朝丞相的书房，屋子里只有两排大书架，在屋子的中央是一个书桌，桌子上摆满了笔墨纸砚，而沈苟毗正在提笔挥毫。
沈卿莞摆了摆手，落蔓和雪梅就留在了门外，只她走了进去。
宁静致远！
只四个字，沈卿莞不知道沈苟毗为何要写下这四个字，只知道此时的沈苟毗绝对心不静。因为沈苟毗此时的几个字都有败笔，而且是之前的沈苟毗绝对不会出现的败笔，看来沈苟毗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不静啊。
“云素见过父亲。”
沈卿莞行过礼之后就乖巧得站在一边，看了看沈苟毗将那幅字递到了自己的面前，“云素觉得如何？”
沈卿莞看了看，只轻声说道，“父亲的字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心却是不静了。”
说完，沈卿莞低了头，她在等，等着沈苟毗的下一句话。
果不其然，沈苟毗只是轻笑了一声，“还是素儿了解为父。只是不知道上次为父给你说的事情，素儿考虑得怎样了呢？”
沈卿莞轻笑了一声，。“父亲说笑了，单不说大姐是京城第一美女，二姐是京城第一才女，云素是无才无德，如何能够圆的了父亲的心愿呢？”
沈苟毗眯着眼睛看了看沈卿莞，那眼神的投射性太强，似乎要穿透沈卿莞的身躯看到沈卿莞的心里 去一般，只是沈卿莞依旧浅浅的笑着，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只淡淡得看着桌子上的那幅字，似乎从未因为眼前的事情而上心。
沈苟毗暗自心惊，看来自己真的是小看这个女儿了，从之前的那篇文章开始，沈苟毗就在默默得关注着沈卿莞，直到云家的事情出现，加上慕霄北和慕柞楠两个人对她上心，沈苟毗这才开始正视起来。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人却不是个男子。若是个男子，定然能够为沈家谋得更好的前程。
如今众人看来，沈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但是只有沈苟毗才知道这个位置有多么棘手，他没有任何仰仗，而且皇上也不会允许 他有仰仗。也就是说沈祁定将来谋不到功名，一旦自己走了，沈家也就散了。
他一路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上，他如何肯下来。
而如今摆在自己面前就有这么一个机会，三皇子和太子爷同时对沈家的女儿感兴趣，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看中的人竟然是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女儿。
现在的沈卿莞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依稀可以看到绝艳的容貌，和柳氏的温婉不同，沈卿莞的眼眸中带着一种狠，透露出沧桑来。
就是这种，让沈苟毗决定将赌注押在这个女儿身上。
只是若是赌注，怎么可以让她有后路可以退？有牵挂呢？
于是沈苟毗做了可能这辈子都会后悔的一件事情，但是目前沈苟毗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说服沈卿莞。
可是眼前的女儿他却没有把握能够让她听从自己的话。
因为从这段时间来看，自己的这个女儿着实太过于冷静了一些，而且那眼神带着一股子冷意，看的沈苟毗心中也是感慨，自己这个女儿跟其他两个都不一样，只可惜竟然是个女子。
只要是女子，总是容易有弱点，而被他沈苟毗看上的女儿是绝对不能有弱点的，只是沈苟毗不知道的事，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早已落在了沈卿莞的眼中。
只是沈卿莞也不会告诉沈苟毗，这是一场博弈，她想要将云家、沈家、林家以及三皇子都 统统拉下来，这是一场长期博弈。
沈苟毗在等，可沈卿莞也在等。两个人在暗自博弈。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沈卿莞似乎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意思，她的目光微微收敛着，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寸，不侵略，不争夺，不争辩，可那眼眸却是极亮，这种眼眸让沈苟毗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将赌注下在沈卿莞的身上真的合适么？
可现在沈苟毗没有其他选择。
云家如今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他虽然贵为丞相，是众人眼中最受宠的大臣，但是沈苟毗知道，他的一切都是慕问天给自己的，若是慕问天一旦出现问题，他的一切都会失去。
在高位站得久了，总是不太适应下层的生活了。更何况，沈苟毗从未想过要回到下层。
“前日的暴雨冲垮了云家的后门，暴露出云家的暗室，从里面找到了许多私银。”沈苟毗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屋子里除了沈苟毗的声音，就只剩下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
沈卿莞在心中冷笑，终于开始试探自己了么？只是她面上却是不动分毫。
“云素不知，那舅母她们？”她一脸纯真无辜得看着沈苟毗，沈苟毗再一次确认自己着实是没有看错人，自己的这个女儿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只是沈苟毗忘记了，这世界上有一种动物，她们擅长于伪装纯良夺得人的信任，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迷惑敌人，它们是狐狸，而沈卿莞却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存在。
沈苟毗的嘴角微微翘起，若说沈卿莞是小狐狸，那么沈苟毗就是一只老狐狸，更何况，他在官场这么多年，若是没有自己的势力倒真的说不过去了。
“应该挺好的吧，看来云素是很关心云家嘛？”
“那是云素的舅舅和舅母，虽然表哥他那般，但是毕竟是云家唯一的儿子。”沈卿莞说得十分真诚，似乎这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是么？可是我却听说云瑄食用的五石散是经过他身边的一个小厮染上的，刚好那个小厮与之前的秦同命有过接触呢。”
沈苟毗煞有介事得看着沈卿莞，这个女儿确实是 太出乎自己意料，才十三岁就已经有这样的智慧，若是再在自己手上调教一下，将来必定能够成为沈祁定的助力。
沈卿莞却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沈苟毗那深究的目光，依旧只是浅浅的笑着，目光宁静。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那秦通明又是谁？云素不知。”
沈卿莞的话让沈苟毗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了起来，可他盯了一会儿沈卿莞之后，只轻笑了一声，“是么？”
“难道父亲认为女儿应该认识么？”
看来沈卿莞给自己的惊喜远不止如此呢？他身在高位多年，身上自然会散发出一股威压，而且若是自己有意识的散发出来的话，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想起他之前对云氏散发威压的时候，就连云氏的目光都开始出现泛散，可是这个女儿却依旧能够这么安安静静得看着自己。
只是可惜了，只是个女儿。
沈卿莞和沈苟毗又聊了一会儿，沈苟毗这才让沈卿莞走出去，只是沈卿莞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屋内，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沈苟毗的身边，他明明就是存在，可是又似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主子，三小姐的房间周围应该是有高手保护。为了不被发现，所以我只是试探了一下。”
沈苟毗听到这句话，面色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他自然知道，沈卿莞能够从这么多次的暗杀中活下来肯定是有高手在周边的，他不是不知道沈卿莞所遇到的那些事情，只是他不在意。
不在意沈卿莞到底遇到了什么，而现在沈卿莞成为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他这才开始留意起来。
沈祁定虽然是自己十分中意的儿子，但是他性格过于懦弱了一些，并且过于善良了，他那样子的人只适合成为一个能够在繁盛时期给君王提供策略的人，但是却不适合披荆斩棘。
“继续监视着，看她和太子爷之间是否 有接触。”
“是”
只听见窗户发出了一阵吱呀的响声，那黑影就已经消失在屋内，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而沈苟毗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沈卿莞走出书房，天籁寂静，她在院子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而落蔓阻止看上去想要走进的雪梅。
“落蔓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落蔓摆了摆手，她看得出来，自从姨娘的事情发生之后，小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虽然还是会笑，还是会对着她们发火，可是她却再也没有从小姐的眼睛里看到光芒了。
是那种带着披荆斩棘的勇气，带着一往无前的英气。
可如今，她虽然还是在笑着，还是站在她们面前，可是落蔓却觉得自己都不认识小姐了，就好像是她们中间隔了重重叠嶂。尤其是从这一次小姐从老爷的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就像是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力量。
小姐她到底怎么了？
落蔓看着沈卿莞的背影，拳头不自觉的捏紧，腰间的软件似乎缠绕得更紧了一些。自己何必庸人自扰，只要好好保护好小姐就成，不让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根据青龙和白虎所说，沈家应该是有隐匿高手的，而且这段时间在云素院外面试探，只是青龙和白虎说那个人似乎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不轨的行为，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能放松一丝一毫，毕竟谁也不知道那是谁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