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了赵瑜儿的事,云磊也就不爱往恭王府跑了,大皇孙听说了此事,也不好意思再让他频繁来府上陪自己解闷儿。
事情过了十余日,就在大家都快淡忘的时候,学士府的门房上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秋菊听说是受人所托,心里盘算了一圈,也没想明白是为谁登门的,只好把人请到花厅,吩咐丫头好生招待,稳住心神出来见客。
中年妇人拿出贴子,笑眯眯说道:“小的奉霍夫人之命,与夫人商议大公子与二郡主的亲事。”
“这……这从何说起啊?”秋菊的笑容当场僵住了,心里一下子想到了半个月前儿子发生在恭王府的那一桩糗事。
中年妇人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轻笑着说道:“小的原是官媒,只因霍夫人有言在先,不要对外露了身份,免得让人家嗤笑。若是两家有意,学士府应该请官媒去恭王府登门提亲的,女方身份尊贵,岂可自请媒人去男方家提亲?”
秋菊瞬间明白了霍夫人的意思,之所以打发不露身份的媒人登门说项,也是想探一探学士府的意思,提点自己应该找媒人去恭王府提亲。
“这是霍夫人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秋菊虽然已猜出几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中年妇人掩嘴笑道:“霍夫人神机妙算,在小的来前已然交代过了,请夫人放心,只要学士府愿意,王爷那里是不必担心的。”
说来说去,竟是霍夫人自己的主意。
秋菊摸清了事情的缘故,心下淡定了许多,一时婉言拒绝道:“多谢霍夫人一番美意,只是童儿年纪尚小,他的亲事过几年再议也不迟。”
中年妇人收敛笑容,认真地劝道:“夫人的心思,小的明白,但也请夫人仔细想来,大公子是大皇孙的伴读,听说大皇孙与府上的表小姐已定下亲事。二郡主是大皇孙的妹子,若是再结了这门亲事,就是亲上加亲,关系岂不是更近一步?”
秋菊再次出言推托,中年妇人板起脸来冷冷地说道:“霍夫人托小的捎带一句话给夫人,若是夫人不识抬举,不只是令公子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只怕大皇孙也少了一方助力。孰轻孰重,请夫人掂量着办!”
说罢起身告辞,秋菊也站起身来,目送客人离去,陪在身旁的周嫂忽然开口说道:“夫人,瞧她的样子似乎不太像媒人,倒像是一位有脸面的管事妈妈。”
秋菊也觉得这等涉及机密的事情,霍夫人不可能让一个不知底细的媒人来作说客,觉得来人一定是霍夫人直近的人,也许是亲戚,也许是属下。
云轩下衙回府,秋菊询问他的意见。
事有凑巧,云磊来上房给老娘请安,听了双亲背地里的私房话,立刻出言反对道:“我是不会要那个臭丫头的,刁蛮任性,没羞没臊!”
云轩对此事不置可否,秋菊是不大乐意的,听了儿子的话,也十分赞成地表态道:“童儿是学士府嫡长子,将来的媳妇要端庄持重,聪慧能干才行,二郡主的性子确实不太符合,再说宫里已为大皇孙与念儿赐婚,没必要再两家联姻。”
这件事议到此处,也就被放到了一边。
过了春分,大皇孙已然能下地走动了,又恢复了与云磊的交往。
华夫人瞧着心里欢喜,对云磊也越发另眼相待。
一次恭王府家宴的时候,云磊凑巧赶上,再次见到二郡主,有心退避,却被席上的霍夫人当场调侃道:“赵公子与二郡主郎才女貌,王爷觉得如何?”
恭王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淡淡地说道:“孩子年纪尚小,你急什么?”
华夫人听出霍夫人的意图,面上一喜,连忙提议道:“若非妹妹慧眼,我等还未发现其中缘故。赵公子与二郡主站到一处,的确像一对金童玉女。”
张王妃也从中帮忙说和,趁势进言:“王爷,大皇孙生性仁厚,勤奋好学,将来定是个能助王爷一臂之力的。赵公子与大皇孙自幼相伴,情谊非比寻常,若是将来作了恭王府的郡马,对大皇孙也能多有帮衬,妾身倒是乐见其成的。”
“二郡主的婚事,本王另有安排。”恭王适时制止,众人都禁了声。
席上一直没说话的赵侧妃,脸上变幻莫测,举酒笑对恭王一饮而尽。
“王爷,王妃姐姐想要把大皇孙过继到自己名下,华姐姐自是愿意的,霍姐姐也想与大皇孙多亲多近,可怜二皇孙是个没人疼的,将来大皇孙若是坐上世子之位,可要多多帮衬自己的亲弟弟啊!”
一番酸话说出来,令恭王脸色巨变,虎目扫过之处,张王妃、华夫人与霍夫人都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们都觉得大皇孙可为世子?”恭王也不再遮掩,冷声直言问道。
众人对他的有此一问,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整个家宴瞬时冷了场。
云磊起身告辞道:“此等涉及王府大事,小的是个外人,先行告退。”
“你是大皇孙的左膀右臂,岂会是外人?”恭王示意他留下来,云磊只好尴尬地坐回原处,微垂着头。
这时,被禁足多日的上官侧妃起身飘飘下拜,进言道:“王爷青春鼎盛,将来还会有许多子嗣。大皇孙虽好,可若是现在就立世子,妾以为急了些。”
赵侧妃也郑重其事地随声附和:“上官妹妹所言极是,说不定王妃姐姐将来还会诞下嫡子。若是提前立了世子,王妃姐姐的嫡子将情何以堪?再说霍姐姐将来若是也诞下了子嗣,难道还会愿意继续拥立大皇孙为世子吗?”
霍夫人被赵侧妃毫不留情地直接抢白,一时气得脸色发白,出言顶了回去。
“府里上下都知晓我生二郡主时伤了身子,不会再有子嗣了,如今唯一所盼,就是希望二郡主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妾觉得赵公子聪慧机敏,瑜儿能嫁入学士府,也是一桩好姻缘,与大皇孙是否坐上世子之位并无干系,赵侧妃多虑了。”
“你果真是这般想的?”恭王心下一软,迟疑着问道。
“是。”霍夫人眼中含泪,惨然一笑。
“即便大皇孙将来坐不上世子之位,你也不改初衷?”恭王目光炯炯,逼视着霍夫人追问。
“是。”霍夫人掩面而泣,令在场之人颇为动容。
“父王,母妃又哭了,母妃背地里常常这样,您帮孩儿劝劝母妃吧!”二郡主赵瑜儿带着哭音儿恳求道。
“好,瑜儿这门亲事,本王答应你。”
恭王的目光环视了一遍,落到发妻张王妃身上,沉声问道:“你确定要把大皇孙过继到你的名下?”
张王妃迟疑了一下,反悔道:“是妾身心急了,这件事以后再议吧。”
此言一出,华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被恭王飘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立刻垂下头去。
“你很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世子之位?”恭王冷声问道。
华夫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上,不卑不亢地扬头辩解道:“王爷,并非妾处心积虑,替自己的儿子谋划世子之位。放眼整个恭王府,王爷觉得除了大皇孙,还有哪个子嗣比他出色?您觉得是二皇孙吗?”
几句话问得恭王也没了言语,赵侧妃气不过,出声反驳道:“华姐姐所言极是,如今二皇孙是比不得大皇孙,因为他年纪太小,但并不表示将来也比不过!”
云磊暗暗佩服华夫人是女中丈夫,有野心也不藏着掖着,难怪会成为恭王最宠爱的女人。
霍夫人有样学样,还是机运不佳,没有诞下子嗣,只有二郡主一女。
若是此二人皆有子嗣,将来恭王府的后宅可就更加热闹了。云磊正暗自比较之余,却被恭王接下来的一番话给震撼了。
“如今府里只有两个子嗣,你俩又都巴望着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坐上世子之位。本王倒是有一个公平的法子,只是不知你们谁愿意舍身尝试?”
恭王一脸玩味地说了自己的法子,听得华夫人与赵侧妃都颓然坐在地上,再也没了言语。待她俩反应过来,发现恭王已经甩袖离去。
大皇孙先一步跑到华夫人身旁,口中轻唤着“娘”,费力地搀扶她起身。
二皇孙年幼无知,围着赵侧妃“咯咯”笑着,被赵侧妃一把揽入怀中,吓得大哭起来。身边的奴婢们七手八脚地把母子二人扶起来,小心翼翼地劝着。
一场热热闹闹地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云磊回到学士府,把恭王府的情形说与老爹老娘听,秋菊冲口质疑道:“大皇子疯了吗?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他在皇上心目的形象怕是不保了。”
“这件事,恭王府的人自然不会向外提及,若是走漏风声,也是从童儿的口中传扬出去。大皇子很快就会猜到他身上的,只有童儿是外人!”
云轩的一番话,反而提醒了秋菊与云磊,秋菊立刻转头叮嘱儿子:“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休要再提。说不定,又是大皇子的一个圈套呢!”
云磊连连点头,郑重其事地作了保证,心下却屡起波澜,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父亲。两相一比较,越发觉得三皇子不是大皇子的对手了。
遣退了儿子,云轩与秋菊发愁地却是另外一件事。
大皇子答应了霍夫人的请求,就意味着他会派人与学士府商议云磊与赵瑜儿的亲事。
秋菊不希望儿子将来娶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子,云轩心向三皇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大皇子的闺女作媳妇。但是从以往的诸多事情上来看,只要是大皇子认准的事,十之***都能办成。这也是最令夫妻俩担心的。
斗不过也躲不过,不是拼得两败俱伤,就是把脖子伸到案板上,任人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