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下衙回来,看到东跨院的上上下下都在收拾东西,一时诧异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小小与云雷在小佛堂关了一晚上,次日云雷去衙门后,她就在房里补觉。睡醒了,何嫂进来传话,说是米侧妃派人过来有请。
一番梳洗后,杨小小连饭也没顾上吃,就去了米侧妃的院子。
见了面,米侧妃先打发了房里的闲杂人等,为难地说道:“明日是二姑娘回门的日子,王爷让我主持家宴,说是只让王妃露个脸儿。若是二姑娘想与王妃说私房话,我还能拦着不成?纸里包不住火,昨晚的事迟早会传出去!”
米侧妃劝杨小小早作打算,免得被王妃一脉的人打击报复。而且觉得王妃迟早会被放出来,到时候怕会把气儿撒在她与孩子身上,劝她搬出去。
杨小小也觉得米侧妃的话有道理,转回自己的院子就开始命人收拾东西。
如今见云雷问起,下了决心坚持道:“你若非要留在府上,我也不拦着。但我与孩子是一定要搬出去的,不能等到继妃出来任她打骂!”
云雷觉得杨小小被昨晚的事吓坏了,好生安慰,见根本不起作用,索性也不劝了:“你若与孩子搬出去住,我也不拦着,东跨院给我留几个得用的人。”
杨小小气得不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真是鬼迷心窍了!王爷根本就没打算替先王妃翻案,因为一旦翻了案,就表示他也有错。你以为自己天天赖在这,就能得到世子之位吗?有能耐凭本事替先王妃伸冤,少要想些讨巧的法子!”
云雷被喝斥得一言不发,神情没落地转身出去了。
杨小小觉得心好累,再也不想理会他的事了。周嫂进来询问她什么时候起程,就毫不迟疑地带着孩子上了马车,连声招呼都没打,利落地搬走了。
只把厨房的人与紫薇院的张莲儿留下了。
银珠说什么也要跟着,杨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带上了。
东跨院的事,交与秋娘来主事。秋娘眼瞧着杨小小带着孩子走了,却又不好劝什么,只是默默地恭送到二门外。
杨小小搬家的事,郡王府上下很快就得了消息。
云郡王这里正在与云雷说话。
云雷对着他拜了拜,起身说道:“儿子这次是来辞行的。经历昨晚之事,儿子已然明白,父王是不愿再提及母妃的。但生母蒙羞,儿子岂有不过问之理?当初父王把母妃逐出郡王府,今日儿子儿媳被继妃所伤,自请离府。”
转身之际,传来云郡王低沉地问询:“你连郡王世子之位,也不要了?”
云雷提着灌了铅似的双脚,还是逼着自己毅然走出了大书房。
听到屋里乒乓的响声,守在门口的赵兴疾步进去,瞧见碎成两半的青玉砚台,躬身要去拾,却被云郡王制止道:“既然已碎,就是废物,拾它做什么?”
赵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几块碎砚拾到手中,起身恭敬地说道:“奴才替王爷把废物拾起来,也是怕不小心硌了王爷的脚。”
“废物就是废物,扔出去吧!”云郡王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写奏折。
赵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把碎砚随手扔到墙头的角落里。
云雷回到东跨院,秋娘迎了出来,禀道:“夫人带着孩子已经搬出去了。”
“我方才去父王那里,正是为了禀告此事,没想到她却只顾与我置气,也不多等我一会儿。”云雷让秋娘把剩下的人都叫过来。
秋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犹豫着问道:“大爷就打算这样搬出去?”
云雷让孟大去后街李家借马车,秋娘见他主意已定,这才出去唤人。厨房的人听说也搬过去,连忙收拾东西。
狗剩来得很快,到东跨院见到云雷,听说姐姐带着孩子已经搬走了,有些意外地问道:“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怎么说搬就搬了?”
云雷只说了四个字“一言难尽”,张莲儿就被秋娘亲自带过来了。
听说要搬家,张莲儿不情不愿地拜倒在地,规劝道:“大爷,留在郡王府多好啊!若是搬出去,难免会引起外人的揣测,以为大爷被家里不容。”
“住口!你若不愿意,就自己留下来吧。”一句话说到痛处,立刻引来云雷的怒火,想要再次劝说的秋娘也不敢言语了。
“一辆马车恐怕不够,我替姐夫再租一辆马车吧?”事以至此,狗剩也就转为帮着云雷打算。
云雷带着余下的人搬回来的时候,杨小小正带着人整理东西。见到弟弟也跟着过来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时问起龙凤胎满月的日子。
狗剩一脸的轻松:“已经满月好几日了。妍儿说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不办满月酒了。等我中了进士,入了仕,到时候办个热热闹闹的周岁宴。”
“她就是太节俭了,一会儿我把房契拿给你,你带回去交给你媳妇吧。”
杨小小转头吩咐周嫂取来一个檀木盒子,从中拿出一张契纸,伸手递了过去。狗剩却连连摆手,不肯接受。
云雷瞧了瞧,帮着劝道:“给你就收着吧,家里并不缺这点钱。”
狗剩这才红着脸收下了,动情地说道:“来到京城,姐姐又送铺子又送田产,如今连宅子也送了,弟不能帮姐姐一二,反倒让姐姐一路帮衬,实感惭愧!”
“你若真觉惭愧,就好好温书,来年中了进士,也好光耀李家门楣。将来若是你姐夫欺负我,你也能替我撑腰不是?”
杨小小说到最后,惹来房里两个大男人相视一笑。
云雷心下一松,知道发妻已经不生气了,狗剩的不安也被一句玩笑化解了。
送走弟弟,云雷帮着杨小小一起规整东西,忙活到掌灯时分,二人才惊觉一日竟未用膳。
“又可以过轻松日子了,今晚咱们吃顿好的。”一时吩咐下去,厨房加菜。
晚膳比平常丰富许多,府里上下,人人有份儿,跟过年一样。
直到安寝时,狗剩才说了自己与云郡王辞行的情形,而且把白天向三阿哥倾诉的事也不好意思地说了出来。
杨小小对云雷最终肯跟她搬出去住,心中十分满意,这种时候更是柔声安慰,说了许多鼓励的话。
云雷遗憾之下也想通了,一时说道:“若是父王无心,即便我坐上世子之位,也不能替母陈情。从前是我钻了牛角尖儿,把事情想左了。”
一夜无话,次日早膳后,云雷去了衙门。
刘文儿过府探望,先对赠宅一事表示了谢意,接着就问起了搬家的缘故。
杨小小也没隐瞒,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
刘文儿吃惊之下,不胜唏嘘道:“没想到姑奶奶与姑爷在郡王府的日子竟这样憋气。你那继婆婆也是个厉害的,连朝廷四品官都敢掴掌。”
杨小小又把初来京城时受到的种种不公对待,也一并说了出来,最后连自己也气往上撞,被刘文儿好生劝了一回,才叹道:“大宅门的日子我算过够了,外人瞧着光鲜,实际过的日子远远不及小门小户来得轻松自在。”
“今日是郡王府二姑娘回门,你们这一搬,估摸用不了多久,婆媳不和的事就会传扬出去。”刘文儿替亲家姑奶奶有些担忧。
“早晚的事。就算不搬出去,一些人也已知晓了。”杨小小不以为意,觉得闹到如此地步,若再作伏小状委屈着来往,才真让自己受不了。
此时回门的赵惜兰,已经到了郡王府。米侧妃陪着云郡王,身旁跟着赵冲、许贞儿夫妇,赵春、赵平儿等人,在花厅热情周到地接待了新嫁娘与新姑爷。
赵惜兰没见到小云氏,意外之下开始问起。
云郡王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说道:“你母妃身体不适,不宜出来见客。你若想见她,自己去她房里探望吧。”
新姑爷孙俊听说岳母身子不适,表示也要跟发妻过去探望,却被云郡王阻扯道:“最近新得了一幅画,二姑爷帮我瞧瞧,看看真不真?”
“小婿哪比得上岳父大人的眼力啊!”孙俊心中惊讶,但还是跟着云郡王去了书房。
许贞儿给身边的赵冲递了眼色,赵冲也跟了过去,自己陪着赵惜兰去了主院。
米侧妃瞧着姑嫂二人的背影,一时摇了摇头。
赵春与赵平儿脸色微变,赵春先开了口:“也不知王妃背地里会怎样编排大哥大嫂?”
“无论怎样编排,人都搬出去了。”米侧妃嗤笑着满眼的嘲讽。
“多亏了母妃劝说长房搬出去,不然这回门宴只怕都吃不好了。”赵平儿笑嘻嘻地说道。
“这叫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三爷虽然无缘世子之位,咱们这些人总得在郡王府过日子吧。两头不得罪,才是保全之道。”米侧妃得意洋洋,对自己私下的斡旋也很满意。
赵惜兰来到小云氏房里,见她一身会客的打扮,坐在案几旁,与身后侍立的严妈妈正等着她的到来。
“母妃,听说你身子不适,女儿特来探望。如今可好些了?”
“哪有的事?都是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孽种一家给气的!”听到女儿的询问,小云氏恨恨地说道。
赵惜兰一听就明白了,一时劝道:“母妃又与大嫂起争执了?如今大哥升了内阁学士,颇得皇上的看重。母妃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别跟大嫂计较。她毕竟出身乡野,闲散惯了怕受约束……”
严妈妈瞧见小云氏已然沉下脸来,连忙说道;“二姑奶奶不知道,旁的倒也罢了。大爷替下堂妃陈情,还要争二爷的世子之位,王妃这才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