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姐的第二次催促之下,顾安泽才终于起身准备下飞机。饶是如此,当他站在机场门口时,还是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才终于鼓足勇气迈出了步子。
终于踏上了这阔别已久的故土。
七年了,距离上一次仰望这片天空已经七年了。
他特意选的夜机,也许是下意识的就是在避开什么吧。
月色下的机场已经不复当年的模样,时间还真是可怕的东西,总是在悄无声息中将一切改变。
他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缓缓从接机的人群中走过,幸好,在那些陌生人里并没有他熟悉的面庞,没有失落,反倒是觉得轻松。
酒店特意选在了北城区,因为这里是离家最远的位置。
没错,他在这里有家,父母健在。可他不能回去,也不敢回去。
“先生,这是您的房卡。”
“谢谢。”
前台小姐热情的接待,顾安泽已经习以为常,因为他有一张去哪都能成为焦点的脸。
轻描淡写的应下了前台接下来的搭讪,略带轻佻的眼神却让她心动不已。
进了房间将那小小的一个行李箱随意的丢在了一边,他就四仰八叉把自己丢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刚躺下没两分钟,门铃响了。
“啧!”
顾安泽有些烦躁的轻啧一声,前台小姐就这么闲,这么快就跟过来了?
脸上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可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的笑容彻底的僵在了脸上。
是他!
此时站在门外的不是什么前台小姐,而是这七年来唯恐避之不及的顾元夕。
是啊,他躲了他整整七年。
顾安泽脸上的笑意似乎让眼前的人感到很意外,怔然了一瞬,才笑着开口:“怎么,这么欢迎我?”
顾安泽及时收起了眼底的错愕,顺着顾元夕的话往下接:“是的呢,热烈欢迎呢。”
跟印象里一样,顾元夕的幽默感都是那么有限的,他们在门口,看着眼前人,很快连脸上的笑意都散了。
“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而是住酒店?”
顾元夕倒是一点不拐弯抹角,直奔他来的目的。
“家?早在七年前,那就不再是我的家了。”
时间不会抚平所有伤疤,整整七年,旧事重提时那血淋淋的伤口依然没有结痂。
“回去吧,爸妈都在等你。”
顾元夕轻声道,言语中的期盼让顾安泽微微一怔,也只是一瞬,随即撇开了头。
“时间比较紧迫,明天一早就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研讨会,会议结束,立马就会飞回去。”
“所以,一个研讨会也比你爸妈更重要是吗?”
顾安泽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抿着的唇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无措。
哪有孩子不爱父母的,只不过他的爱如今在父母看来也已经是一种难以启齿的侮辱罢了。
“他们有你不就够了。”
顾安泽颇有些不耐烦的低吼一声。
“如果你是要说这些,还是请回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顾安泽烦躁的摆摆手,作势就要关门,顾元夕却忽然挤进来半个身子,卡在里门中间,一把抓住了顾安泽的手臂,神色不悦道:
“顾安泽,你究竟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的固执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固执?呵,若不是他的固执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面对顾安泽的讥讽,顾元夕的眼底氤氲了些许怒意。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回去看看他们么!。”
“你们大可以当做我没有回来过,这么多年没我不也是一样过了吗?”
顾安泽别开脸,不想让顾元夕看到他眼中染上的雾气,喉头微涩。
顾元夕抓着他手臂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顾安泽微微皱起眉头。
“所以你是打算强行将我拽回去吗?你敢吗?”
论了解顾元夕,顾安泽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料定了顾元夕不敢,因为顾元夕就是彻头彻尾的怂包。
果然,顾元夕怂了,他松开了紧握着顾安泽的手,眼底流露出来的颓然,倒是让顾安泽觉得有几分好笑。
“顾元夕,但凡你有三分像个爷们,你我之间也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顾安泽冷笑一声,房间内气氛沉寂又凝重。
他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后,懒散的回到了屋里,摸出一包烟来。
顾元夕一愣,沉默良久后才低着头跨进来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走到了顾安泽跟前,很自然的拿掉了他手里的烟。
“你也是医生,该知道吸烟有害健康。”
顾安泽不以为然的又抽出了一支烟,拿在手里玩弄了几下,最后又放了回去。
然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气氛骤然变得尴尬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在一旁摆弄着他手里那根烟的顾元夕忽然低声呢喃一句:“对不起!”
那声音如同梦魇一眼让人听的不太真切。
“你说什么?”顾安泽皱起眉问。
“对不起,七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顾元夕有些着急的想要表达出自己压在心底已久的歉意。
可是显然顾安泽并不领情,他笑着胡乱的摆摆手:“别别别,你可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他妈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
“不,是我的错……”
“不不不,你没有错!顾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顾总?你非要这样恶心我吗?”
顾元夕惨然一笑,颇有几分狼狈之意。
顾安泽微楞,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没有想到顾元夕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早在三四年前,顾明礼就把生意交给了顾元夕打理,这一声顾总,他担得起。
两人沉寂之时顾安泽的电话响起了,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安静。
似乎是为了逃避什么,他不假思索的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甜甜的女声,依稀觉得还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