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榭缓了缓,看着郑士卿和张占松分别站在人群左侧和右侧,距离太远互相不会有交流,他们也没有制止梅香榭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能让她把话说完,她就有信心能让大家察觉出整件事情中的不对劲。
“昨天在梅氏药材局发生的事情,大家一定都知道了吧!这场疫病关乎全城百姓性命,我们梅家怎么会做出那种卖假药的事情。仓元城中不止我梅家一家通药理,鸿升的黄掌柜一眼就能看出,普通的郎中也能瞧出金宁草和天辰子的不同,即便我像你们想的那样不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在这上头做手脚!”
果然,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还有!我们梅家是用了郑市长的人,郑市长的人不通药理,但有他们看着给我们多少胆子我们敢这样做?有人说我们梅家是故意的,让大家好的慢一点,或者吃出别的毛病我们在胡编一种病,收取更多钱。之前我便说过金宁草和天辰子是个郎中就能分清楚!我们有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发生这种疫病,我梅家第一时间把所有艾草拿出无偿送给所有人,无偿熬制小柴胡汤,我梅家在仓元这么多年,从未做过对不起仓元百姓的事。梅家都做过什么大家不会忘记吧……我们就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
听到这里,人群中终于有人说起了公道话。一个老大娘挤着向前几步想挤出人群,可人实在太多她走不出来只好放弃。
“对!他们也不是傻子!这事儿被人发现梅家的名誉就都毁了!谁能给自己下这么容易被人识破的套。”
“说得对!梅家的人可都是大善人!每年三伏天都会分给我们免费的绿豆汤喝,那绿豆、冰糖不要钱吗?!”
“就是!我看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或者是有什么人故意陷害也说不准啊!”
“对对对!梅家一家都是好人,我家里穷,老伴得了重病,梅正堂老先生给我老伴治病一分钱都没收过。”
“是啊!梅正堂老先生一大把年纪还能为了好友去那么远的地方替人家伸冤,说句实话,在场的有几个人能做到!梅香榭虽然是个女孩子,但这些年为我们看病从未出过纰漏!还经常周济那些流浪的孤儿。对了!她家还收养了三个人贩子拐来的孩子!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是恶人。”
“说到这个,梅正堂老先生当年收养二子,其中一位还是仓元商会会长。我看好梅家的人,梅家的人不会做这种事情。”
一时间梅家在仓元做过的所有好事、善心事都被大家记起,舆论导向变得十分有利。梅香榭紧握的双手不自觉颤抖,顺利……还算顺利。
沈应观推了推眼镜,眉目含笑始终望着高台上的梅香榭。他想过梅香榭会来这一手,可他没想到梅香榭这么会煽动群众情绪,他真的还不够了解梅香榭。难怪罗栩会对梅香榭念念不忘,是个有魄力的女人,比唐依依有趣多了。
罗栩会心一笑,自己的担心好像都是多余的了。她是谁啊?梅香榭。梅香榭怎么会一蹶不振,就这样吃了这个哑巴亏。
梅芽点燃火把递给梅香榭,梅香榭接过。她举着火把走下台阶,当着众人面将火把扔入草药堆中。在熊熊烈火中,草药被烧得劈啪作响,青烟直上云霄。
梅香榭再度朗声高喊:“张参谋长、郑市长,仓元的百姓们!今天我就烧了这些害人的天辰子。这是毒药!是污蔑我们梅家的毒药!今天召集大家来一是为了澄清希望大家相信我相信梅家,也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是如何处理这害人的毒药的。”
梅香榭重新回到高台上,看向张占松微微额首,又看向郑士卿,说:“张参谋长、郑市长。香榭刚刚的话两位一定听到了,您二位是我们仓元的父母官,梅家蒙受冤屈,当然我们也有责任,没有看管好这批救命的的草药,我们认罚。但如果说我们梅家是故意为之……我梅香榭绝对不认!金宁草我们没有了,还望两位父母官替我们想想办法,只要有药!我梅家上下愿意出力,保证治好大家。”
事到如今,梅香榭当着众人面,把事情踢给了张占松和郑士卿,这一点郑士卿和张占松是绝对没想到的。他们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多么把梅香榭放在眼里,也从不觉得她一个女人会掀起多大风浪,看来都想错了。
众人皆在等他们二人说几句,这时候不发话是不行了,张占松看了眼另一头的郑士卿,说:“事情经过我们已经知晓,梅香榭你家的事情……等这场疫病过去后,另行定夺吧。”
梅香榭要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疫病如此严重,查梅家一定会浪费很多时间,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病先扛过去。梅香榭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这么的有恃无恐。仓元能治这病的只有她,因为这药方也只有她知晓。待到疫病过去,梅家算将功赎罪,谁还会调查。
外头的忧虑解除了,内患还在。虽然梅香榭并不想怀疑梅泊,但现在不得不重新思量了。
梅香榭想了一整夜也想不通,放天辰子的人是如何逃过梅泊的眼睛的。那不是一筐药里面有天辰子,也不是少量的,而是是每一筐里都掺杂了天辰子并且数量不小。掺天辰子和干草进去的人手段很高明,一筐药他在底部放置干草,中间的金宁草混入天辰子,而最上头用上好的金宁草盖住,不让任何人发现底下掺杂了什么。想要做到这些,需要满足很多条件。时间上要在众人都不在,也就是夜里。还要把干草和天辰子用车拉过来,那么就不是小数目。最后把已经装好的药一筐一筐倒出,然后在里头加干草,混入天辰子。想要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没点时间做不到,这也是梅香榭怀疑上梅泊的原因。
可惜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毒药、假药事件算是告一段落,可过去了又能怎样?他们还是没有足够的金宁草,这场博弈中还是对方赢了。梅家在暗处有敌人,是个很有能力很强大的敌人。
戏院二楼的秦嘉扬收回视线,他渐渐有些佩服梅香榭了。梅香榭在处理这件事情时足够冷静,也很会利用人心。
何四宰将酒盅里的酒饮尽,说:“嘉扬,这个梅香榭还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秦嘉扬回到酒桌,给自己倒了杯酒,说:“在不一般,也就那么回事了。太晚了,也太慢了。”
梅香榭此举给梅家挽回了些名声,可她家后院临时病房里的重症病人的病越来越重了。好在梅香榭在之前那堆药里挑出了些金宁草,还是可以用的。不过就那些数量,根本撑不到到病人痊愈,太少了。大抵也只够很小一部分人,能借那些金宁草活下来,其余的……
因这场疫病,仓元城静了下来,街道上很少能看到人到处闲逛。城中尽是艾草的味道,青烟缭绕笼罩着整座城。艾草可以驱赶蚊虫,可救不了已经患病的人们。陆续有人死亡,百姓们害怕,有的人家自己处理亲人的尸体,或烧或埋,怎样处理的都有。有些无主尸体,死了就是死了无人收尸。
唐跃安的老毛病又犯了,张占松代替了他的位置。军队里有士兵患上了病,张占松怕殃及更多军队里的人,命令士兵全部撤离到城外,城中所有的警戒任务落在了警察局的警察身上。
梅香榭怎样也没有想到张占松会如此做,这人的所作所为真真让人鄙夷,品行更是不敢苟同。这座仓元城彻底没了主心骨,恐慌感几乎蔓延到了仓元城每一处角落。
洪中骑马连夜赶回仓元,到了城中才知道仓元发了疫病。当初洪中跟着梅正堂离开仓元前往荣安,现在他只身一人返回显然不合常理。洪中骑马来到梅氏药材局,小海见了他很是高兴,问他梅正堂的情况和去向。洪中不敢看小海,微微叹了口气只说要见梅香榭。
小海察觉出不对,连忙带着洪中见了梅香榭。
当梅香榭见到洪中那一刻,便知道了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她从爷爷梅正堂出发前,就已经有了接受任何消息的准备。可真正面临时,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洪中,我爷爷怎么样了?”
洪中没有抬头去看梅香榭,他现在怕与任何一个人对视,尤其是梅香榭。
“梅正堂老先生……额……是花兴尧老先生半个月前被荣军执行了枪决。”
“爷爷还是没能救下花爷爷……那么……我爷爷呢?”
“荣军对花兴尧老先生执行枪决前,梅老先生和我说想要去送送,也不枉他们兄弟一场相交多年。我……梅老先生到了之后,在花兴尧老先生被枪决后,梅老先生他……他……撞柱而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