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透过云层缓缓铺满街道。清冷被这刺眼的光点点吞噬,微风拂过耳畔清清凉凉,空气中的清甜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仓元西街城门口人头攒动,六辆马车满载药材缓缓驶入城内。梅香榭坐在头辆马车上,一身粗布男装,头发利落盘起,帽檐压得很低。她手里拿着赶车用的长鞭,时不时扬鞭催促马儿前进。
梅香榭带着车队已经在外奔走六日有余,这六天不能说日日风餐露宿也算得上是栉风沐雨。不过她并不是很累相反精神得很,尤其是在看到不远处菜市的那一刻。她立马示意身旁小海,整支队伍停了下来。
“小姐,你还是要自己去吗?”
“当然自己去,你们带队先回去。”
“这一趟挺累的了,要不我去买,您带队先回去休息洗漱,我肯定很快就回来。”
“不用,我正好顺路逛一圈,伙计们都累了你赶快带他们回去。”
梅香榭将手中长鞭扔给小海跳下车,小海知她脾气不在劝说带队回梅氏药材局。
仓元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梅氏药材局,梅家老爷梅正堂的孙女梅香榭在仓元也算一号人物。她天生胆子大,打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几年锻炼下来从不怯场不说更是挑起了梅家大梁的一角。可以说在仓元的老户,没有不认识梅香榭的人。
菜市场人头攒动,路过的街里街坊都跟她打招呼,梅香榭也笑着一一回应。走到来福摊位前,梅香榭颠了颠脚,笑眯眯的看着正围在面板前的来福。
“来福叔,新出锅的吧?”
“哎呦!香榭,你取货回来啦!”
来福循声放下手中面团,掀开蒙在箩筐上的屉布,露出了里面三角形状、白花花正冒着热气的糖三角。这一口吃食可是让梅香榭想了好几天,在野地里啃茄子都在心里安慰自己,权当是在吃这一口。不是她没出息,是来福做的糖三角真称得上仓元一绝!梅香榭敢说,整个仓元没有人比来福做的糖三角好吃。
梅香榭面上镇定,心中迫不及待,肚子也已做好充足准备。
说话间,来福已将糖三角包好三份,两份封口一份不封。他知道这是梅香榭的习惯,运货回来的早上必来,每次来都买三份,不封口的那份她自己一会儿就吃了,另两份是带给她家里人。
梅香榭勉强用两根手指夹住包着糖三角微微发烫的牛皮纸,轻轻吹了几下糖包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糖汁外流。她一边吃着一边慢慢向前走,肚子里热乎了胃也不那么难受。过分投入让她全然没发觉身后越来越热闹。
突然!一根木棒横向飞来,不偏不倚砸中她的后脑使她的脸和糖汁来了个亲密接触,再抬起头时,鼻尖连带上唇沾满了红褐色……不解释绝对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香榭!你咋造成这熊样?”
一卖菜大婶很委婉的提醒了她,梅香榭用袖子蹭了蹭嘴唇,手又摸了摸后脑,她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谁袭击了她。
不等梅香榭回头,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肩头,那人距离自己非常近,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畔。
梅香榭大力耸肩转身,将那只大手甩了下去,细细端详起这只手的主人。
这人也真是奇怪,身着风衣脚蹬皮靴,穿戴打扮可以说实打实的讲究。可细看衣服脏兮兮的不说,皮鞋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尘,最重要的是,他左手夹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垂着头看不见脸,一动不动像是昏过去了。
罗栩刚刚被人从街头追到这里,手里这孩子是越来越沉。他就这样接着跑下去倒不成问题,关键是身后追着的人突然扔了根木棍,情急之下一个闪身,躲过了木棍却不料木棍结结实实砸在了前面的人的后脑勺上。
罗栩是不想再跑了,也知道对方肯定会回头查看,索性提前搭上那人的肩膀顺口气的同时也算打招呼。可当罗栩看清那人脸的时候,一股莫名的熟悉、亲切感油然而生。
“小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穿的这么男人,不然我不会搭你肩膀的。”
“你叫谁小姑娘?”
梅香榭没好气地质问罗栩,罗栩愣了愣重新打量起眼前人。这人虽然穿着男人的粗布衣,但皮肤白皙,即便是鼻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但也掩盖不住好相貌。再看看脖颈没有喉结,宫里的太监似乎没有喉结,正常男人怎么会没有喉结。
四目相对之下,一个鼻尖上沾着糖汁,一个左手夹着孩子,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滑稽得不得了。
“听声音应该是姑娘……无意冒犯,难道兄弟以前是宫里的?”
“你才是宫里的!”
梅香榭话音刚落,一旁卖菜的大婶捧腹大笑丝毫不顾形象。
“你别恼……我……看你有些面熟啊……”
罗栩皱眉上下打量梅香榭,越来越面熟是越看越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旁边卖菜大婶接茬道:“小伙子你是在梅氏药材局看过病吧?这可是梅家的长孙女梅香榭。”
罗栩吃惊的看着梅香榭,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
“梅香榭?你是梅香榭?梅氏药材局的梅香榭?”
“我是,怎么了吗?”
“你爷爷叫梅正堂?”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罗栩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最惦念的儿时玩伴。
本想要继续聊下去,一直追着他不放的那两男一女已经到跟前,皆是气喘吁吁累得不成样子。倘若罗栩不停下来,这三个人绝对追不上他。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被追上,罗栩也是实在不想跑下去,面对他们有什么大不了,他还怕他们不成!哪成想罗栩还没开口,三人当中的女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乡亲们那!这个男人抢我的儿子啊!”
“你别血口喷人,谁抢你的孩子了!”罗栩辩解道。
“乡亲们!我那儿子先天脑子不太好,前阵子淘气又摔到了头,我们一家带孩子进城找大夫,就是这个男人!突然冲过来抱起我儿子就跑!你们给评评理啊!”
罗栩惊讶于女人枉口拔舌的表演功底,一脸错愕的哼笑几声却也不示弱。
“别装了行吗?我穿这么帅拐卖你家孩子?这孩子分明是你们拐来的!他在街上要饭,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要带他看病,我还看到你们远远盯着他。”
“你才是撒谎!我儿子原本脑子就不好神志不清,你看到他要饭是之前走丢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你抱起他就跑,呜呜呜……你怎么能这样啊!小伙子长得俊俏、穿的得体,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有热闹看,菜市上的人渐渐围拢过来。听到女人那样说,整个菜市看热闹的人似乎都偏向了那三人,势头越来越不妙,让罗栩交还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