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这皮箱只有夫人打开过,后来夫人太伤心就不让人再碰了。”
唐依依感叹白家人命苦,老一辈在外遇事故,小一辈又被人逼迫娶了个根本不爱的破烂货。唐依依自嘲的笑了笑,打开了那只皮箱子。皮箱里的东西很简单,几件男士换洗用的衣服,一块怀表,还有一本日记。唐依依打开怀表,里面的指针停留在十二点二十六分,也不知是哪一天的时间。她又打开日记,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着每一天的行程,字迹娟秀、工整,想来这本日记的主人定是同他的字一般美好。
唐依依胡乱的翻阅着,日记只写了不到半本。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正当她想要把日记放到明天一同烧毁的名单里时,一张照片从日记本的夹层掉落出来。唐依依捡起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孩子的合影。照片上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样子,需要人抱着。既然是公爹白森的日记,那这照片上一定有一位是白森了。唐依依没有见过白森,不知道照片上的哪一位是自己的公爹,于是举着相片询问下人。下人指着照片中没有抱孩子的男人,说那就是白森。
唐依依指向另一对父子,又问:“那这个男人和他的孩子是谁?”
下人挠了挠头,说:“少奶奶,我也不认识这两人。”
唐依依翻到照片背面,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日期,应该就是这张照片拍摄的日期。
“白森……梅泊留念?梅泊?这个人也叫梅泊?”唐依依有些糊涂了,照片背面写的一定是拍照的人的名字,不会有人写毫无关联的人的名字上去。唐依依是见过梅泊的,照片上的人即便在年轻,也绝对不是梅氏药材局的那个梅泊。
照片上那位与梅泊同姓同名的先生笑的爽朗,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书卷气十足,怎么想也不能与梅氏药材局的那个梅泊看成同一人。
“他是梅泊?你们见过吗?”
“这……少奶奶,我们真没见过。这皮箱子是老爷出事后别人送回来的,说是里面都是老爷的遗物。”
“公爹是什么时候离开仓元的?又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时间你们都记得吗?”
“这个得问管家,我去帮您叫他。”
白府很多下人都是后期进入白府的,基本上连白森的面都没见过。除了刚刚那个下人在白府年头久以外,也就是白府老管家了。
老管家进了屋,唐依依拿起日记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日期,问:“管家,你看看这个日期是不是公爹离开仓元到外经商的日子。”
老管家看了看皱眉,说:“是,我记得这个本子,当时老爷的本子用完了,他说这次走得远要买一个新的,就是带着这个本子走的。”
唐依依又翻到最后一篇日记,问:“这个日期呢?”
老管家擦了擦眼泪说:“这是……这是老爷出事的前一天的日期……老爷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唐依依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本日记是白森在路上所记录的,那么照片也一定是在路上照的。她重新看起照片,背景是在火车站,也就是说照片上的人是在火车站相遇的。唐依依记得梅香榭曾说过,梅泊和梅香君是后来才投靠到梅氏药材局的,虽然具体日期她也不知道,但是至少证明梅泊和梅香君并非一直在梅家住。
唐依依翻到日记的最后几篇,终于看到了记录这张照片的内容了。日记中白森提到,他和梅泊是在火车站相遇的,当时梅泊抱着孩子看到有一个小流氓调戏妇女,上前去阻止,险些被对方暴打一顿。是白森叫来警察才让事情平息。
白森和梅泊聊天,这才发现梅泊是要去仓元找梅氏药材局,还知道了梅泊和梅正堂的亲戚关系。白森的儿子白娉楼与梅正堂的孙女梅香榭定了娃娃亲,这样算下来他们之间也是有亲戚关系的。两人都感叹着这段美妙的缘分。一个外国记者一直注意着白森与梅泊这边的情况,外国记者很佩服梅泊的勇气,又听说了梅泊与白森的缘分,想要给二人照一张合影,就是这样才有了这样一张照片。
最后白森在日记里写,等自己回到仓元一定要请梅泊喝酒吃饭,还说有这样一身正气的父亲的陪伴,小香君也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香君这个称呼,大概就是指梅香君了。合上日记本唐依依无法平复心情,她就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装满秘密的盒子。之所以将它称之为秘密,是因为唐依依已经确定照片上的梅泊和药材局的梅泊不是同一人。她是听说了梅氏药材局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或许这本日记和这张照片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备车。”
“这么晚了,少奶奶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梅氏药材局。”
唐依依彻底明白了。谁会想到小小的一张照片竟能解开缠绕在梅家所有人心头上的疑团,而这张照片居然在白娉楼父亲白森的日记本里。一直与梅家生活、接触的梅泊是假的,真正的梅泊生活在照片里。这么多年了照片里的梅泊没有出现,大概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梅香榭听闻唐依依来找自己很是意外,但这些年来她遇到的意外还少吗?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了。此刻的唐依依已经没有和梅香榭嘘寒问暖的心情,原本也没有,所以她见到梅香榭便直奔主题了。
唐依依把照片放到梅香榭面前,问:“香榭,你可认识照片上的人?”
梅香榭拿起照片细细端详,那没抱孩子的是白娉楼的父亲白森,她在白娉楼家见过白森的遗照。梅香榭不明白唐依依为什么要拿白森的照片给她看,于是她看向唐依依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
唐依依又问:“那个抱孩子的男人你认识吗?他怀里的孩子呢?你眼熟吗?”
梅香榭听到唐依依这样问,再次看向照片上抱着孩子的男人。那男人戴着眼镜,镜片看上去很厚的样子,一身长衫很是朴素。梅香榭不认识照片中的男人,但对男人怀中孩子颇为眼熟,一时想不出,毕竟婴孩长相像似也不是什么怪事。梅香榭把照片翻到背面,看到了上面的日期和名字浑身一震。
唐依依提醒说:“香榭,你去把你家所有的老照片都找出来吧……最好是梅泊和梅香君的,所有关于他们的都拿出来。”
经这样一提醒,梅香榭想起照片中的婴孩像谁了。她不顾形象冲出房门,拿出钥匙打开梅正堂房间大门,家里所有的照片都放在爷爷梅正堂书架最高层。她搬来凳子踩在上头,将装有全家人照片的盒子取了下来。
梅香榭抱着盒子快速回到前厅,当着唐依依面一张一张翻找起来。回忆顺着照片游入梅香榭的脑海,关于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重新被想起。照片很好找,因为爷爷梅正堂在把照片放入相册里时,特地标注了年份和日期。
单独的照片是极少的,不过好在当年梅泊和梅香君刚来到梅氏药材局时,照过一张全家福。有目的性的寻找,梅香榭很快便从相册里找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上梅泊很年轻,香君还是婴孩模样。
唐依依拿出白森的日记本,说:“今晚我收拾公爹遗物,发现了这样一本日记,也看到了这张照片。当年公爹在外谈生意时遇到了要来仓元投奔你爷爷的梅泊,公爹听说梅泊是药材局的人,两人照了张照片还约定回到仓元一起喝酒。”唐依依看向梅香榭,发现她的手已经开始发颤了,眼睛始终停留在那张全家福上,停留在照片中梅香君的脸上。唐依依收回视线,不自觉得捏了捏衣角说:“照片上的才是真正的梅泊,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梅泊在家乡是一位教书先生……公爹的日记不会骗人,也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解释现在的梅泊所做的一切。”
照片上的梅香君是梅香君,两张照片上的都是同一个,但梅泊不是。梅香榭看着唐依依带来的那张照片,她知道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梅泊,才应该是她的梅叔。不单单是因为现在的梅泊做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而是因为唐依依照片上的梅泊让梅香榭有一种亲切感,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很像很像她的爷爷梅正堂。
梅香榭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现在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应该做些什么事情?那个梅泊已经死了,梅香君因为自责离开了梅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假的。原来他们为了梅家布了这样大的一个局,这么多年的一个局啊。
唐依依起身,她把照片和白森的日记本留给了梅香榭。她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去安慰梅香榭,谁也安慰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