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漆黑的房子,白管家看了看楚千荨,见她脸上没多少表情,迟疑了下,退出房门时,看得出来,他那张脸也是纠结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知道,平时少奶奶虽然活泼了点,调皮了点,但绝不是坏心肠的女人。
此刻的她,太过于平静,平静的让白管有点怀疑,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楚千柔了。
硬着心肠关上房门,白管家手里握了钥匙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合上双眼,隔绝了墨黑的世界,仍然身处一片黑暗中,楚千荨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着门外那抹脚步声远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晕眩袭来,太阳穴有些疼,手指揉了两揉,鼻子塞塞的,有点呼吸困难,也不知是感冒,还是难适应环境的关系。
张开眼,好半天,漆黑世界里,墙角落,小榻榻米轮廓才慢慢清晰起来。
屋子很狭窄,随便摆放两件家具,也显得拥挤,伸手就能触及到柜台,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摸出个打火机或者火柴蜡烛什么的。
渐渐适应静默的黑暗,楚千荨走向角落,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捞了被子闻了闻,没有她想象的霉臭,到是有一股微淡的清香散发在空气里。
扯了把床单,嗅着,同样的香味撩人心脾。
两个深呼吸,入肺的全是自然清甜的空气,还行,禁闭室的一切没她想象的糟糕,至少,不是她以为的生霉的墙壁,潮湿的空气,湿糯的被子……
一墙之隔的外间,影音室里,屏幕里,漆黑的暗处,唯有一点白相当醒目。
长指掐灭烟蒂,丢入垃圾箱,白椅上的身影立起,修长的腿不断交替,走出房间时,感觉墙壁似乎轻晃了下,步子停驻,微微侧目,深邃黑眸飞快扫向墙上大屏幕上的那抹白,见那抹白并未移动位置,别开视线,头也不回走向了窗边,窗外一树树玉兰花,火光璀璨,花开绽放。
“少爷。”
白管家挺拔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摊开手掌,掌心金光在他漆黑瞳仁划了下亮光。
费南城拿过那抹银光,指尖把玩。
“让厨房做她最喜欢的菜,半个小时后端过来。”
迷人嗓音如潺潺清泉。
“是。”白管家低着头,退走了。
宽大的酒窖,独剩了他一抹寂寥的影子,孤独而萧索。
费南城拿着那把钥匙走到小黑屋,开门时,他故意动作缓慢,还刻意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
本以为门打开,那丫头就会向他扑过来,或者,隐身于门背后,在他进来瞬间,给他个过肩摔。
所有一切他都有防备,没想他猜错了。
黑暗的视线里,他好像看到了墙角榻榻米上,躺着的蜷曲身影,那么小,那么安静,就连他都快靠近床边了,她也没任何反应。
嗅闻到空气里不对的气氛,费南城弯下腰,伸手摸向她的脸,指尖果然就碰触到了冰凉的液体,她不止在哭,而且,蜷曲的身体也抖过不停。
“楚千柔。”他轻喊。
长臂一伸,他立刻把她捞进了怀里,手掌轻拍打着她脸颊。
他越拍,指节碰触的泪好像越多,一滴一滴的,都落到了他手背上,滚烫的泪,让他不自禁出声,“你怎么了?”
“妈妈,我要妈妈。”
喃喃说了句,像是知道他是谁,楚千荨蓦地就推开他坐了起来。
“这是禁闭室,霍希睿,你怎么进来的?”
如果能随便进得来,也不叫禁闭室了。
见她恢复正常,费南城耸了耸肩,摇晃了下手中的钥匙,道,“白管家把它掉到酒坛边,被我捡到,我听喻妈说了你被罚的事情,所以,就来看看。”
谎言说得天衣无缝,让人丝毫不察。
单纯的楚千荨更不可能怀疑他的出现,他的动机。
咕噜,黑暗的世界,冷不丁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没吃饭吧?”
“费南城不准我吃。”提起这事,楚千荨万分沮丧,她反驳了,可是没用,费南城坚决相信是她让鹦鹉抓伤容恩的。
“那不让,你就不吃,还真是听话。”费南城出口的话酸不啦叽,他还真是的,连自个儿的醋都吃。
“我去给你弄了一点好吃的来。”
说完,费南城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功夫,他就端来了三菜一汤,楚千荨本来不打算吃的,入鼻的饭菜香喷喷,她抗拒不了那肉香味,吞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吃饭。
酸酸甜甜的粮醋排骨,咀嚼得劲,她一下子就高兴起来,“霍希睿,你说,费南城为什么吃素啊?”
素菜多难吃,常年不沾油腥,难怪那副身板弱不禁风。
费南城没有回答,十几年前,自从爆炸案发生,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后,他就不沾半点肉腥了。
也许是饿坏了,楚千荨把盘子扫了过精光。
费南城拿了空盘出去,片刻又进来了,这次拿了床厚棉被,叠放到榻榻最下端一角。
“今晚有些冷,你盖这个好一点。”
准备把薄棉被拿走,突然间,一道闪电轰然从窗台上划过,小黑屋唯一一扇小窗口,惊雷由远及近,以最快的速度袭来。
轰—
“啊!”楚千荨吓破了胆,嘴里发出声尖叫,张开手臂从后紧紧将他拥住,小脸死死埋于他脊背处。
握住他的手,带着轻微的哆嗦与战粟。
他知道她怕雷,而她应该也怕黑,今天晚上,又是下雷,又是小黑屋,费南城心里幽幽叹息了声,大掌翻过来,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转个身,把她狠狠搂进了怀里。
闪电、惊雷过后,瓢泼大雨顺势而下,雷声、雨声、风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她仰起头,就在那一瞬,一抹白光划过,他看到了她的脸,如同刚刚划过的那抹雪白光束,弯弯的杏眼里恐惧满布,小手紧紧抓住他胸前领带,低低乞求,“霍希睿,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怕,真的好怕,怕这个黑暗的世界,更怕想要把她炸得四分五裂的惊雷。
“好。”薄唇迸了个字。
他拥着她,坐到榻榻米上,榻榻米很小,让他修长的两条腿难以舒展,只能憋屈地半弯着。
这出戏是他亲自编排,借她的手试探容恩,又怕老费人知道惩罚她,迫不得已,他只能将她关到这里来。
只是没想到,今晚偏偏遇上风雨夜,他这是在自找罪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