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把孩子放到椅子上,男人拿了张毯子,盖在白馨身上,一脸心疼,嘴里不停唠叨,“闺女,宝贝儿,你跑到里面去干啥?”
李湘替女孩捋了捋额角那缕湿答答的发丝,孩子不停翻动的眼角,让她心尖钝痛慢慢撕扯开,“馨儿,你说话,告诉你妈妈,她来了,你给她说,你回家了,为什么不给我们讲一声,有人欺负你吗?”
李湘语气很柔,心都快被孩子哭泣的模样拧碎了。
诸安心从厨房端了盆热水过来,拧了毛巾弯腰为孩子擦脸,擦脸的动作温柔极了,眉宇拢上淡淡忧悒,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为孩子摘去身上的稻草屑,检查的非常仔细,细小的屑根也不放过。
费南城站在旁边,见自己不能帮上任何忙,转身走出房间,踏着月色,站到一颗老槐树下,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挑了支含在嘴角,双手在衣袋里摸索了一阵,才发现身上没打火机,目光扫向了院落外停靠于夜色下的那辆白车,是他下午开来的坐骑,打火机应该落车上了,回身想去拿,刚转头,迎头便碰上了从屋里出来的李湘男人,男人朝他呵地轻笑了下,瞥了眼他嘴上的香烟,利索拿出打火机,打燃后,疾步向他凑了过来。
就着蓝色的火苗,费南城点燃烟支,凝向无边夜色的目光变得深邃。
“费先生,是第一次来咱们这乡下吧?”
男人开口的声音带着喜庆。
见费南城并未出声,男人又道,“咱们这儿的夜晚最为宁静,你与诸小姐可以日后经常来,咱家这四合院条件虽然比不上你们大城市,但是,绝对不会让你们不舒坦的。我家后山,还有些成熟的核熟,那是安心最喜欢吃的东西,往年,我都会给她寄一些过去,今年忙于农活,还没来得及寄,正好你们来了,明儿一早,我就去摘些下来,打包让你们带回去。“
说了这么多,费南城不好意思再沉默,淡然吐了两字,“多谢。”
“不客气的,我们与安心也算老朋友了,这闺女,我喜欢,没什么心眼儿,与李湘特别投缘,白馨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像是怕费南城误会了白馨与诸安心的关系,为小俩口之间增加矛盾,男人歇力解释。
“我知道。”费南城收回的目光落在了他憨厚纯朴的脸上,“谢谢你们照顾白馨。”
从刚才老两口紧张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他们真心待这个孩子。
“不用给我们客气的,白馨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欢乐,我们还得要感谢安心的忍痛割爱。”
“白馨的睫毛为什么是白的?”
费南城问出心中疑问。
男人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安心,她到是说过,说是遗传,隔代遗传,白馨长得多可爱,真是可惜了,如果不是因为这点残缺,真是一个不知道多好的孩子。”
费南城静静听着,默默吸着烟,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默然中。
男人的话特别多,像话唠一样,他知道像费南城这种尊贵身份的人,一向都是城俯深沉,不把喜怒外露于人的人。即然如此,他又是主人,就得多与他说说话。
“费先生,我在报上看到过你,几乎每周财经新闻上,都会出现你的身影,你算是M市商界的一枚传奇,咱们这儿的山很清,水也不含杂质,如果你喜欢的话,来咱们这儿投资吧,保证……”
男人还未说完,就被他中途切断,“白馨真是孤儿院里领养的?”
男人愕然,眨巴了下眼睛,才胡乱点了下头,“是啊,安心是这么说的。”
诸安心是这么说的,并不代表就是实情,而李湘这对夫妻对诸安心的了解又有多少?
就连他这个枕边人对女人都是知知甚少,何况还是两个外人。
男人看了费南城一会儿,见他一脸漠然,眸色冷沉,吞咽了口口水,缓缓又开了口,“费先生,你在怀疑什么?馨儿不是孤儿院领养的?”
“没有。”薄唇吐出的答案非常清晰。
“我只是担心,孩子的睫毛是常见的白,这种会影响她的将来与生活。”
这种孩子在学校一定是受人歧视的,
刚才,他细细观察了下孩子的神情,以及她胸口的几个脚印,应该是受同龄孩子奚落或者欺负,受了委屈,不想让大人担心,才会躲进柴屋里偷哭。
“哦。”费南城解释的原因,男人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想了想,他又说,“受欺负是一定的,咱们乡村的孩子,比你们城市里的更野性,他们更见不得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且,没有素质。”
对于这件事,男人义愤填鹰,似乎这样的事情早就发生过,并且,他亲自见证。
“他们什么话都骂得出来,连老师也是那个样子,我们间接说过几次了,可老师都当耳边风,仍然我行我素。”
乡村教育,哪能与国际大都市教育相比。
李湘出来倒水,发现院子里站了两抹身影,细看才知道是自家老公与费先生,她他们喊了声,“夜凉了,老刘,把费先生领进隔壁那间新屋,今晚,就让费先生与安心住那间吧”
“好勒。”男人对李湘的话言听计从。
李湘望着费南城笑了笑,拿着空盆转身进屋。
进去时,诸安心正抱着孩子坐在床沿上,正弯腰贴在孩子耳朵边,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神奇的是,孩子的情绪不见激动了,慢慢归于平静,红润的脸蛋也渐渐恢复了常见的颜色,见孩子不再闹腾,李湘紧揪的心稍稍放下,她走过去,站在诸安心面前,轻柔道,“今晚,你们别回去了,我让老刘收拾了一间屋,你与费先生就住那儿吧。”
诸安心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村妇温柔祥和的脸,没有说话。
来回好几十公里,重要的是,她怕自己走了后,白馨再发生同样的事,她实在懒得来回奔波,承颐的失踪早已让她身心疲惫。
尽管她很不想面对费南城,一晚上而已,没什么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白馨终于沉沉睡去,诸安心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对靠过来的李湘说了句唇语,并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说出去说话。
李湘领悟了她的意思,跟着她一起走出了房间。
月影婆娑下,两抹细长的影子交叠,宁静的夜晚,诸安心出口的话并不大声,“湘姨,我想把馨儿带走。”
李湘沉默了两秒,抬眼对上诸安心坚定的目光,嘴里轻轻吐了个‘好’字。
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个女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李湘自知惭愧,垂下头,低喃,“是我没把馨儿照顾好,安心。”
“别这样说,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我只是想给馨儿换一个更好的环境。”
她不能再让白馨被人奚落,不能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
这次,侥幸平安无事,下次就很难说了。
她无法承担那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