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承颐的病,找不到源头,岂来势汹汹。
费南城不眠不休守在床前,玉清小心警慎伺候左右,李博然没日没夜,寻找各种歇制病毒的解药。
老夫人几日不见小承颐,每每问起,喻妈总是吞吞吐吐说不明白,又时常不见玉清影子,渐渐地,老夫人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日午睡后,她把喻妈叫到跟前,开门见山,“说吧!承颐到底患了什么病?”
喻妈面色一白,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要再瞒我,我想听真话。”
“老夫人,李医生说,小少爷患的麻疹不是普通常见的,怕其他人传染上,少爷索性就把他隔离在二楼了。”
喻妈尽量措着词,深怕一小心就露了馅。
费老夫人绝顶聪明,商场都能驰聘,何况还是身边的人,喻妈心理素质并不强,一说谎,眉毛就会微微颤动。
这种细微的观察,老夫人在面对客户时,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她一看对方的表情动作,就知道人家想做什么,正是能揣摸对方心理,费氏才能在她的手上发扬光大。
“什么病?”
不想浪费唇舌,老夫人声音微微拔高。
“老夫……人。”喻妈被她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吓懵了,指尖攥得死紧,关节处雪白一片,“是……新陈源病毒。”
新鲜的名词,让老夫人眉宇拧成了死结,她们家以前也有医生,而且,她丈夫费韵华当时患病,她陪伴左右时,也翻看了许多医书,所谓久病成良医,虽说不精通医术,但是,普通病症她还是知道的。
陌生的医学名词,让她的心忽地就跳如雷鼓。
商场上,厮杀缰战,哪怕再凶悍的强劲敌手,她也成竹在胸,从未怕过一丝一毫,千万赌注,她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可以下注。
但是,今天,她心跳加速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曾孙患上重病,这让爱孙成痴的人情何以堪。
费家人丁单薄,再也输不起了。
血液逆流,血压迅速升高,老夫人嘴唇泛白,眼神逐渐呆滞,见她手脚都在止不住颤抖,喻妈吓傻了,惊叫一声,“老夫人。”
她迅速扑过来,抓住老夫人的手,又不敢摇,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两颗药丸,吩咐人拿来水杯。
将药丸塞进老夫人嘴里,再喂上一口水。
吃了药,老夫人雪白的面色慢慢红润起来,紫白的嘴唇也亮色不少。
刚缓过神,老夫人就挣扎着要起身,嘴里嚷嚷着,“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她责备身边的人,第一次,她骂了喻妈。
喻妈站在她面前,低垂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老夫人,你不要急,少爷一直在照看着小少爷,而且,李医生一直在寻找解药,我们都知道李医生的本事,他一定会让小少爷迈过这个劫的。”
怕老夫人再次血压升高,喻妈颌动着嘴唇,说了许多安慰老夫人的话。
“不是我们不告诉您,隔离那天,少爷下了禁令,谁敢告诉您,就让谁卷铺盖走人,费家待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舍得离开,所以,我也是没办法呀!老夫人。”
喻妈哭丧着脸,说得全是肺腑之言。
老夫人那里又不知道这是孙儿的一片孝心。
她毕竟年岁大了,再也经不起折腾,她越关心承颐,越爱承颐,南城就越不会告诉她这种事。
“罢了。”
老夫人躺在床上,安静下来,“李博然不是有个厉害的导师,他没找他么?”
“联系了。”喻妈拿了张薄毯,为老夫人盖在膝盖上。
“导师也在帮忙寻找解药,主要是,小少爷发病的病源体一直不曾找到,所以……”
喻妈没有再说下去,而后面的话,老夫人懂。
知道费承颐患上传染病后,费老夫人无数次拄着拐杖跑到隔离区楼下,仰着脖子望着楼上的方向,忧心忡忡,她的担忧来自于灵魂。
费家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楼上的食物一次次地送,空盘也一次次送下来,还有药品衣物什么的。
五天后,费老夫再也坐不住了,她对喻妈说,“让人去把南城换下来,如果他感染了,后果我不敢想。”
如果费南城也感染了病毒,费家等于垮了半边天。
她老了,对于费氏的经营运作等一切事宜,早已力不从心。
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让金玉希等人钻了空子。
喻妈奉命传达老夫人的意思,然而,费南城让玉清隔空举牌传话,让老夫人不用担心,他每天都在量体温,身体特别健康,饮食也很强,他说他会照顾好自己,不但要陪着承颐度过难关,还会把费氏经营好,不让老夫人操心。
老夫人听着喻妈传达着费南城的话,一时间,老泪纵横,她这个许久不曾落泪的老婆子,居然在曾孙生命面临危险时,心痛如刀绞。
喻妈红着眼眶,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玉清说,少爷很辛苦,他不止要照顾承颐,还要每天审批费氏一大堆文件,照看无数的视频会议。”
白亮入狱,等于是砍去了费南城一条左臂。
其他的人,费南城不会放心,所以,费氏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个儿在抓。
费氏开展的几个大项目,投资几千万,不能让钱砸水里,纵然是再艰难,费南城也要咬牙前行。
这点,费老夫人欣赏之余,更是心疼。
“城儿瘦了么?”
老夫人关切询问。
“应该……没瘦。”喻妈怎么敢把真实的话讲出来。
事实上,费南城照顾费承颐的这十天,整整瘦了十四斤,不说骨瘦如柴,总之,气色精神什么的,与以前相差甚远。
“他本来就……”
说到这儿,老夫人心脏抖动了下。
喉咙艰涩,她吩咐喻妈把公司高层叫过来,给大家开了个短暂的会议。
费氏高层许多都是她一手提拔带起来的,多数人对她都有敬仰之情,听说她一召唤,不到半个小时,全数到位,包括为费氏注资的三个股东。
老夫人简要扼明说明情况,大意是说,费氏危难之际,希望大家背后支持,她会感激之类的话。
这些话,只是场面话,老夫人当然懂。
正愁找不到合适人选帮衬费南城时,环球旅游的容恩回来了。
刚回来,她就兴冲冲急急忙忙跑来见老夫人。
“老夫人,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一副老花眼镜,一条黑白斜条纹围巾,一副珍珠耳环,还有一对翡翠躅子。
看到容恩,老夫人眼睛亮了。
激动地抓住了容恩的手,“宝贝儿,你可回来了,你真是我的大贵人。”
最能察言观色的容恩,笑容僵凝,眨着那对乌俏俏的双眼问,“老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
老夫人抚着她额前的碎发,爱怜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南城身体不太好,所以,费氏的事,想要麻烦你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听了老夫人的话,容恩乐得笑容璀璨,叽叽喳喳像只可爱的小麻雀,她不停地亲吻着老夫人的额头,“有我呢,放心,我会帮南城哥哥的,他在哪儿?他生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