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妈洗好一筐衣服,正拎着桶准备去楼上晾晒,没想到,刚步出门便看到了从楼下冲上来的身影。
“你是?”
女人动作相当快,吓得喻妈后退了步。
“喻妈,我是容恩。”
容恩的声音清甜柔美,笑宴灼灼,因为高兴,她抓住了喻妈的手,“喻妈,南城哥哥呢?”
喻妈撑大眼眸,待看清楚了那露在口罩外的眉眼的确是容恩外,神情稍稍放松,心里直犯嘀咕,谁放她上来的啊?
当然,喻妈心里也清楚,这里已是隔离区域,费氏老宅禁区,如果不是老夫人同意,向天借胆,容恩也不可能敢独自闯上来。
大家不眠不休隔离在小阁楼里,都是为了照顾小承颐,这女人一上来,问的不是孩子的病情,到先问起了少爷,喻妈心里虽不大乐意,也不会明说出来。
回头,喻妈随手向后指了指,容恩的目光落到了屋子里右边那道紧闭的门扉上。
“谢谢喻妈。”容恩错开喻妈的身体,带着雀跃踏步进屋。
喻妈瞥了她背影一眼,扭头上楼。
“南城哥哥。”由于兴奋,容恩并没敲门,直接拉开了那道格子门就进去了。
房间里,两扇窗户敞开着,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费南城坐在窗台边,上半身隐没在光线里,只能看到漂亮的脊背与遵劲有力的手臂,他单手抚额,低着头,正在翻看着手上的文件,听闻呼喊与脚步声,蓦然回头,门口女人的脸孔,容光艳丽,气韵轻灵,气质优雅,然而,却激不起他心里的半点波浪。
不理他淡漠的神色,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南城哥哥,你还好吧?”
数日不见,容恩两颗黑眼珠子像是黏在了他脸上、身上。
费南城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微做停顿,便迅速调开,再次认真批阅起文件来。
容恩低下头,眼眸扫到了些许文件上的内容,红唇一瘪,“南城哥哥,简易与费氏的合同,我已经解决完了啊!”
费南城醒来,便就知道了容恩的丰功伟绩,他也知道,一定是老夫人授的意,让容恩去费氏协助他,怕他身体垮掉,更怕他彻底倒下,费家再无可以依靠的人,老夫人的苦心,他深知。
“谢谢。”
听着这声‘谢谢’,容恩心花怒放,她与费南城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并不喜欢说这样的话。
“不用谢,这是我欠费家的。”
容恩拉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打算与他一起并肩看文件,没想到,费南城立刻就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拉了半截窗帘挡住了窗外烈日强光。
抽了支烟,含在嘴里,点燃,少顷,青白烟雾,在他周测徐徐缭绕,成了一道隔开他与女人的屏障。
容恩见着也不恼,仍然笑脸吟吟对他道,“南城哥哥,我处理的事,你可还满意?”
费南城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吞吐了一口烟雾后,目光穿透云雾向她扫向来,语气冰冷也疏离,“谢谢你为费氏做的一切,我会弥补。”
本来早已心理准备,但是,当费南城浸着冷意的目光对上她时,容恩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涌现了一些不痛快。
“南城哥哥,我不需要什么弥补,我说过了,这是我欠费家的,别说做点事,就算老夫人要我这条命,我容恩也照给不误。”
对于容恩直言不讳的表白,费南城脸上的表情冷漠依旧。
他看了看外面,收回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容恩脸上,“其实,你大不必这样做的。”
容恩也是精明之人,知道他说的是她不顾生命安危上来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共度难关的事。
“是奶奶让我上来的。”
容恩说得是‘奶奶’,弦外之音告诉费南城,妥协处理简易与费氏的纠纷,以及挽回费氏声誉的事情,让老夫人已经从心里接纳了她成为费氏下一任少奶奶。
费南城的唇角,勾了抹浅笑,“奶奶年纪大了,有些老糊涂了,你不要当真。”
婉转的拒绝,容恩面色变了变,稍后,又笑容可掬起来,似乎并不介意费南城出口的话。
“南城哥哥,我不是那样厚脸皮的人,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当然,我也担心承颐,毕竟,那是你的儿子,我刚回家,老夫人就让我去费氏帮你的忙,处理完事情,我心急火燎就回来了,老夫人见我魂不守舍,所以,才同意我上来帮你,我问玉清,她一直不告诉我你的行踪,你的莫名消失,让费氏上下很恐慌,我也是。”
解释了这么许多,费南城似乎并不领情,眉眼也未曾动一下。
容恩到处转了转,见外面那间屋里,一身白卦的李博然正坐在电脑桌前,研究着一些药水融合所起的反应,又见另外一名护士正在配合着李医生,摆弄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水,而小床上,躺着的幼小身体,脑门上插着管子,巴掌大的脸蛋,肉肉很少,甚至还可以瞧见颧骨,孩子戴着小绿口罩,双眼睁着,却无神,容恩的心抽了下。
狠心抛却这对父子,不得不说,楚千荨是个心硬如铁的女人。
容恩在门边凝立了会儿,退回了房里,又回到了男人身边,她低低开口,“南城哥哥,承颐好瘦,你……”
目光留恋在男人脸上,“你也瘦了。”
男人眼珠上的血丝,以及满脸疲惫的神色,下巴上青涩的胡茬,都在说明最近一段时间,男人过得并不好。
“喻妈。”
容恩的话,费南城不予理睬,见门口有抹光影闪现,他扬声唤人。
“少爷,我在。”喻妈搁下空桶,迈入里间,擦着额上的热汗,恭敬地回应。
“请容小姐下去,这里,不再需要人。”
“别……”容恩到底还是被他的冷漠所伤。
“南城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只想帮忙,咱们一起长大,你不能这样对我。”
“容恩。”
费南城的目光,终于凝在了她脸上,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这种病,传染性很强,一旦染上,骨头都会变脆,一个承颐已经够我们忙碌担心的了,如果再来一个,那样的局面,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你先下去,听话。”
费南城终于说了这么多的话,而且,字里行间,全是担忧与心疼,容恩听着听着,鼻头一酸,热泪刷地就滚出眼眶,尤其是那句,“再来一个,那样的局面,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你先下去,听话。”
容恩反复咀嚼回忆,热切期盼的目光,开始在费南城脸上来来回回寻找着一丝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