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费南城的话,诸安心感动得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这大半年来,她总是怀疑费南城,从没真正相信过他,相比较于他的信任,她惭愧,更内疚,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她无数次的悄然离开,承颐无法享受母爱温暖,而她自己也在忍受着对孩子刻骨的思念,他能容忍到今天,只是因为太爱。
揿去妻子眼角的泪,将她揽入怀,他的唇贴在她耳窝畔,轻轻吐出,“放心,今后,我做什么事,想什么,都告诉你。”
安心仰起头,四目相望,在他漆黑明亮的瞳仁里,安心看到了自己白得耀眼的皎好容颜,粉红的唇,乌黑的眉,原来,他眼里始终有她的存在,她以前到底忽略了多少。
“你……会帮我吗?”
她说的帮她自然是去拯救湘柔。
嫣然一笑,薄唇微弯,眼眸里诡光闪过,在她光洁额头轻轻一吻,灼热汽息喷吐,“我说过了,金玉希心里有爱,是不会伤害你姐姐的。”
“可是……”安心戳起了眉头,乌黑的眉眼里,隐隐透露着担心,食指弯曲,在她鼻脊上轻轻一刮,“诸湘柔不是傻子,五年前,她能轻易拿捏金玉希,五年后,更不会有意外发生,毕竟,她还有白馨与盛天佑这两个精神支柱。”
女人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勇敢与无畏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
尤其是一个妈妈。
为了白馨,诸湘柔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灯光下,两抹影子淤泥交缠,修长骨节分明指尖绞住一缕秀发,替她轻捋于耳畔后,微微俯身,在那雪白的耳垂上,不停轻吻着,她是他的妻,他的女人,然而,唯有这样紧紧的拥抱,仿若,她才属于他,让他感觉她是如此真实的存在,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才属于他费南城。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许多事就要浮出水面时,他却自己入了套,跌入陷进,如果怀中的女子,想背叛他,他的下场,余生一定落魄,她是他命中的劫,他一直都知道。
“少爷。”
门外传来浑厚的男音,是白亮的声音。
望着窗外透出来的那缕灯光,白亮哑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扰少爷与诸安心的好事,费南城与诸安心分开这么久,好不容易误会解除,摒除芥蒂,他不想打搅,可是,没有办法。
“讲。”字音短促而急躁,不稳的声线,可以脑补屋子里此刻正发生的事。
“诸小姐回来了。”
轻吻的动作嘠然而止,费南城神情一愣,安心抬起头,看向他渐渐愉悦的神色,从那满眼的迷蒙中,似乎慢慢找到了一丝事情真相的轨迹,安心伸手拿衣物穿,橡皮筋扎头发时,不忘把睡衣扔给了他,扬声催促,“快点。”
安心收拾好自己,伸手刚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女人,牢牢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女人穿着一双白色高跟鞋,白色的衣裙,长如瀑布的头发绑好偏于左肩,气质出众,也令人瞩目,看到她时,神色一凛,神情滞然,许是没想到会看到她,短暂的失神后,诸湘柔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牵唇笑着向她而来,“安心,咱们终于见面了。”
“姐。”
安心喉头哽咽,像是有棉花堵了嗓子眼,除了一声艰难的呼唤外,她似乎再难多说出一个字。
“费总呢,我找他。”
诸湘柔的理智战胜了内心柔弱的情感。
她今天能胜利归来,全仗着自己的睿智,以及费南城的帮忙。
安心不知道诸湘柔对她这么冷漠,多年不见,诸湘柔对她早已疏离,死死掐住手指,才能歇制自己冲上前,将诸湘柔抱住痛诉衷肠的冲动。
“在里面。”
诸湘柔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垂下眼帘,与她错身而过时,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让安心有短暂的失神。
桅子花香。
那是诸家女性最喜欢的味道。
诸家女人们使用的香水,都是由诸夫人每年聘请专业的调香师调制。
诸家因想要与费氏联姻,诸夫人去盛荷手里接回诸湘柔后,诸湘柔便成了诸氏台面上的名门千金,名正言顺使用了诸家给予的福利,而诸安心则不然,她只有资格仰慕从旁嗅闻的份,记得有次,诸湘柔喷香水,去盛家看安心,安心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羡慕高极极了,缠着湘柔给了她半瓶,对于安心来讲,那并不是香水,而是一种正式身份的象征。
一种荣耀。
以前亲密的相处,如今形同陌路,这样的转弯,安心还是有些难以适从。
收回晃荡的心神,安心踩着步子跟着诸湘柔进屋,诸湘柔的步伐很轻,每次踩在地毯上,似乎都不会发出任何丁点声音。
站在屋子中央,光打下来,柔柔的光线,落在她肩头,能清晰瞧见她肩胛骨处,如珠砂的红艳,刺人眼目,鲜艳灿烂,安心的目光凝在那点红上,瞳仁猛地收缩,她站在一米远的距离,没动。
费南城早已套上了她扔给的睡袍,坐在床畔,指尖夹了支烟,却未点燃,就那样夹着,眉眼间的神情,不喜不淡,让人探不出心之所想。
“费总。”沉默良久之后,诸湘柔开口了。
“事情按你预想的完成了。”
她云淡风轻的说着,只是眼眸里的那抹哀伤,怎么也掩藏不住。
安心眼皮直跳,她预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费南城仍然不语,正襟危坐,神色淡漠,好半天,才懒懒抬起眼皮,“诸小姐,至始至终,我从未让你做过任何事,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
心口涩然,一口浓烈的血汁,被诸湘柔生生咽了下去。
又咸又苦,又腥,原来,血的味道是这样的。
“是。”喉管辛辣,湘柔回答,“一切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知道,在我与盛天佑走到一起的那天,你也恨我入骨,我已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
费南城冷咧的目光,在越过诸湘柔落到安心脸上时,眼底有了些许的柔情。
只是那柔情一闪而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缓缓从床上起身,大长腿交叠,伸手,刷的一声拉开了窗幔,月色从窗外照射进来,把他的身形衬得更加高大伟岸,声音傻哑而涩然,犹如撕开的破竹,“谈无辜,你不配,你与盛天佑做过什么,不用我明讲了吧。”
诸湘柔眼珠乍然失了神,忆起往事,心尖钝痛,万箭穿心,呵呵,她轻笑着,退开一步,“谈无辜,我不配,难道你就配?”
被人怨怼,费南城胸口的那团火最终成了烈焰,焚烧他全心智。
他一步步向诸湘柔而来,像来自地狱索命的修罗,全身弥漫着夺命气息。
这样的费南城是陌生的,诸安心冲上来,将诸湘柔护于身后,她对虎势眈眈的男人道,“你干什么?她是我姐姐。”
在看到诸安心那张焦灼的脸庞时,费南城眉眼间的戾色,消褪不少,但是神色依旧冰冷,薄唇掀动,“让开,这是我与她的事情。”
他与诸湘柔必须要有个了断。
不然,这辈子,他与安心无法过上安生的日子。
费南城短瞬之间的变化,湘柔看在心里,又想到先前是安心给她开的门,再集合平时从盛天佑嘴里听到的一些事,以前,她没加阻此,是因为她觉得,在费南城心里,诸安心不可能是个独特的存在。
论美艳,秦木兮更胜一筹,论智慧,安心不及她,她与秦木兮在费南城心里,从未留下个半丝的痕迹,黄毛丫头安心,又怎么可能在他心里起一丝波澜,但,到底,她是错了。
世上,越不可能的事,越是可能。
目光在费南城与诸安心剑拔弩张的神色里流转,哈哈,忽地,她就笑了起来,状若颠狂,一口鲜血喷到地毯上,鲜艳夺目,咬着牙,目光狠厉,擦去跟角渗出的血渍,“费南城,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你最大的敌手,不是我,也不是金玉希,更不是盛天佑,叶唯昭,而是你自己,你伟大的爱情,哈哈。”
喘息着,诸湘柔不顾安心惊得撑大的眼眸,断断续续道,“你借我之手,除去金玉希,如你所愿,金玉希死了,被我捅了五刀,刀刀致命,他要我,我不给,他想强暴我,我就拿刀子捅了他心脏,一个曾经爱我入狂,愿意拿命宠我的男人,被我搅碎心脏,就在刚刚,约莫十几分钟前,被送进了M市人民医院。”
诸湘柔满目的恨,以及她说话时,语气的狠绝,还有她雪白肩线上那抹刺目的红,让安心觉得,她说的都是真实的。
金玉希死了,惨死于爱人的瑞士军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