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花清都是在迷迷糊糊中度过的,身子时而滚烫如火烧,时而寒冷如冰冻。
睡梦中只感觉不断有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她被强行喂下不少汤药,苦得她眉头皱紧。
她强撑着起身,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似乎是晚上。
支着额头侧躺在床榻上,只觉得脑子都是不清楚的,轻轻晃了晃头,顿时一阵眩晕袭来,只得阖上眼睛,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浅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毫无禀告,又无敲门声,是世子无疑了。
刚这样想着,幽幽半睁开眼,就看见那人已经推门而入。
他步伐稳健,一身黑衣,即使在夜间发丝也束得一丝不苟。
顾言霆看着床榻上少女苍白的脸色,心里微微酸涩,但目光触及到她那双含着炙热的杏眸时,心里一颤。
她用如此热烈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顾言霆嘴角歪了歪,心里却有些窃喜,轻声道:“好些了没?”
“嗯,好多了。”花清掩饰下眼里的惊艳,清了清嗓子,没成想说出口的话却软绵绵,双眸里闪着灵动的光芒。
顾言霆敛下眼里的寒光,神情淡漠平静,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
看着他那清浅的笑容,眉头抑制不住地跳,连着整个心都跳漏了一拍,脸颊处一下子烧红,侧过头,只得将本来打算问的话语都咽进了肚子里。
顾言霆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低沉、暗哑的声线里藏着关切之意。
情急之下,顾言霆直接坐在了花清对面的床榻上,掰正她的肩膀,低头去察看她的情况。
瞧见她脸颊烧红,以为她又发烧了,抿着眉,心里涌出了一阵阵的恼意,他以额触额,发现她额头的温度正不断地攀上,心下一急,刚想起身去找沈大夫,却被身前的人拉住了手腕。
顾言霆眸光微闪,不解少女的意图,只得轻声哄道:“没事的,我去请沈大夫。”
可话音刚落,就看着少女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清澈的杏眸里水润润的,“你可是有话要和我说,等你病好了,我都听,好吗?”
花清揉了揉后颈,这样仰着头和这样的大高个说话真是辛苦啊,她刚想开声回答,就被忽然走近的身影吓了一跳。
“不是,我没发烧,真的。”花清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得坐回床榻上,脸颊却又红了几分。
她微微低着头,抿着嘴唇,刚想再解释些什么,就被忽然在眼前放大的俊美的脸吓得浑身一怔。
顾言霆不断地倾身靠近她,近到他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本来心神荡漾的心愈发地异动起来。
她抿了抿唇,眼珠转了转,“只要世子离我远些,我就不会烧了。”
顾言霆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和闪烁其辞的样子,唇角略勾,哦了一声,直直地看着少女,可却并未退开半步,两人之间近得几乎挨在了一起。
“世子,我怕将病过给你。”花清软弱无骨的小手抵上了他结实的胸膛,怯怯地道。
可这话刚落,就看见他又靠近了几分,在她发白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却轻易地引聚山洪,片刻间就让花清的脑袋一片的混乱。
就在她愣神之际,顾言霆轻轻地扶着她睡下,又帮她盖好被子,垂眸看着她时,眼底万千的温柔仿佛倾泻而出,似要将她溺亡。
“再睡一会,我马上回来。”顾言霆墨玉般的眸子光芒内敛,微凉的指尖轻轻在她小巧的鼻子上一刮,悄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花清只觉得整个脑袋越发地晕晕乎乎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顾言霆,感觉和以往的他完全不一样。
连着睡了两日,花清觉得此刻异常地清醒,清楚地感觉到身子变得很轻,下一刻肚子一阵地咕噜噜的叫声。
她捂着肚子,叹了口气,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要等多久才能天亮,才能填饱这肚子。
这般想着,她掀开被子,刚起身下了床,就看见顾言霆端着木盘子走了进来。
他脚步匆匆,看见少女只着单衣就下了床,但是脸色一冷,声音染上了一丝的怒意,“你怎么这般不听话?”
花清闻言,动作一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讪讪地揉了揉后颈,心虚地偏过头不敢去看他,“没有,我,我肚子饿了。”
顾言霆将木托盘置于一侧的桌子上,取过一侧的外袍轻手轻脚地帮她穿好,又取下腰带帮她系好。
这一系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顿,倒是让花清再次红了脸颊。
穿戴好之后,又扶着她坐在床榻边,让她半靠在床榻,伸手取过一侧的粥碗,他只得默默地做着这些事,半天都不说话,脸色冷得如这寒冬的深夜。
花清摸了摸鼻子,一双清凌凌的杏眸低垂着,怯怯地道:“世子,我眼下是病人,你不能生我的气。”
“本世子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会为你做这些。”顾言霆叹了口气,终是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他目光移过来,刚好对上了花清那双含着水意的眼眸,顿时心里的酸涩涌了上来,他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不该用你的身子去做危险的事,对不起。”
他说到这,低垂下头来,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忽而听见一声轻笑,旋即有一只纤细的手掌轻轻地挑起了他的下颚,让他抬起头来。
顾言霆一抬头,恰好对上了花清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她眼底的笑意似是要漫出来,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一时失了神。
“世子,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爱吗?”花清边说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髻,抿着嘴笑得更深了几分。
这话一落,房内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氛围。
顾言霆伸手抓住她乱动的手掌,只觉她的手掌冷凉得吓人,旋即只得握在手心,为她取暖。
他黑漆漆的眼眸摄住她的目光,沉声道:“可爱这词是用在小孩子身上的,并不适用于我。”
花清瞧见他没有生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道:“世子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我也时常用你的身子做一些让你难堪的事,所以你不用向我道歉。”
听见她这番话,顾言霆心里一动容,凤眸里漫上了一些平日里没有的情绪,他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眸光幽深,像是藏了某种极为深沉的东西。
他正色道:“记住,如果你我分开了,定要再在一起,行吗?”
他突如其来的誓言,让花清一下子脑子里乱哄哄的,在他柔和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
话音刚落,她整个身子就被顾言霆揽进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两人久久未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道咕噜噜的声音在顾言霆的耳畔响起。
花清神色赧然,双手死死地捂着肚子,脸色涨得通红,瞧见顾言霆带着轻笑的脸庞,只得讪讪一笑,“世子,我的肚子饿了。”
看着她脸上尴尬又不失好看的笑意,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侧身去取身侧的粥碗,一勺一勺地往她的嘴里喂。
看着他此刻眼里星光漫天,笑起来唇红齿白的样子,花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十分顺从地将他递到嘴边的粥吃掉。
房内顿时静得仿佛只有她咀嚼的声音,直到整碗粥都进了她的肚子。
花清摸了摸肚子,对着顾言霆笑了笑,杏眸纯净透亮,干净得未曾染过一丝尘埃。
夜色越发地深沉下来,屋内染着一盏幽暗的烛灯。
床榻上的少女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她在被窝里的身子微微起伏着。
坐在床边的顾言霆神色平静,带着幽幽的目光望向床榻上的人,长久地静坐着。
等到天色渐渐清明起来,忽而又下起了雪来,屋内的温度明显再度降低了些,他才终于动了动,起身点燃暖炉,慢慢地将暖炉摆进锦被里。
又烧来热水,用帕子浸湿后拧干,用热帕子小心翼翼地将少女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擦干。
这一切做完,也出了一身的汗,他侧头呆呆地望着床榻上少女的身体,仿佛被这冰天雪地冻住了般。
等到了辰时,他幽幽地睁开眼睛,又抬手去摸了摸少女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心里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伸出玉白修狭的手指拨开少女额头上的碎发,下一刻,一个炙热的吻落下。
顾言霆直起身来,凤眸微眨,环视了一下四周,右手掐了掐脖颈处发僵的肌肉。
这一夜,她反反复复地发烧,喂了两次药,沈大夫施了两次针,终是熬了过来了,眼下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了。
顾来和五月一前一后进门来。
“世子,您去歇着吧。”顾来看着自家世子一脸疲态,出言劝道。
五月缓缓朝着顾言霆施了一礼,低着头走到床榻边,摸了摸小姐的额头,不由地叹了一声气。
好在终是退烧了。
五月转身低着头道:“世子先去歇着吧,此处就交给奴婢了。”
“世子……”
忽而床榻上有模糊而轻柔的少女声传来。
顾言霆本已经走到屏风处的脚步一转,几步跨到了床边,扶着花清坐了起来。
“辛苦大家了。”花清轻笑地说道。
但是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模样可怜得很。
“别起来,再躺会。”顾言霆强硬地说道。
花清固执地摇了摇头,咽了咽干涩无比的喉咙,慢慢道:“我好了,没事了,我睡得都背疼了。”
话罢,她故意夸张地耸了耸肩膀,抬了抬胳膊。
沈岳此时大步跨进门来,几步来到床榻边,把手搭在花清的脉搏上,闭目思索了片刻。
房内的几人顿时皆屏住呼吸,神色紧张地看着沈岳。
“脉象平稳、有力,再养几日又能活泼乱跳了。”沈岳轻声道,瞧见几人皆是一脸的笑容,转而又道,“但是药还得喝。”
这话一落,花清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苦着脸说,“沈大夫麻烦您开些不苦的药。”
沈岳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厉声道:“良药苦口。”
话罢,他转身出了房内。
花清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又去看顾言霆,眉心都拢到了一处,讪讪道:“世子,那些药能不能过几日再喝?”
顾名思义,就是过几日给你喝?
顾言霆看着这张小脸终于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心里苦笑,脸上却强硬地摇了摇头,“要想病早点好,早点能出门,就得喝药。”
花清耸拉着脑袋,叹了几口气。
“三小姐,五月去八宝斋买您最喜欢吃的点心,这样就不会苦了。”五月眼睛亮晶晶的,轻轻地哄道。
“好吧。”花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