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进了屋子,环顾四周。这赌坊从外面看着虽然不大,可进了里来却十分宽阔。宽阔的房间里挤满了人,老的少的,身着绸缎的,衣衫褴褛的。偌大的房间,被这些人挤得水泄不通,显得烟雾腾腾的。
这里不但人多,赌的花样也多。牌九,筛子,大小,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可以找到。
纪言见赌大小的桌前人头攒动,便生生挤了过去,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子重重拍到桌上道:“我押大!”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起来。居然有人只拿一两银子便来赌钱。
“你们都笑什么!”纪言怒道。
众人还是大笑不止。
“你们都笑什么!你们也看不起我是不是!”纪言嘶吼道。
看着来人的样子,正在摇色子的庄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先前的小厮见状连忙附耳到庄家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通。
庄家听了小厮的话一愣,疑惑地看着小厮,实在是不相信纪言这个平日里两袖清风的人会来赌钱。小厮朝他重重点点头,确定这就是纪言。
过了半晌,庄家才缓过神来,嘲弄地看了纪言一眼笑道:“纪大人您也会来赌啊,您这种两袖清风的人怕是不适合我们这地方。”说了指了指墙上的告示不屑道:“我们这地方最低压得可是十两。”
纪言一愣,愤愤地看了庄家一眼,又从钱袋里拿出了一大锭银子:“你们,你们莫要看不起人!”
庄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呦,纪大人这是把老婆本都拿出来吧。”
说着众人又笑了。
纪言脸色一下红了,恨恨道:“等我一会赢了钱我看你们还笑得出来!”
纪正言说着,忽得,竟突然打了个酒嗝。且不说在赌坊里说要赢钱这话有多可笑,就是这突然的酒嗝便是衬得纪言像个小丑一般。
庄家眼里的不屑更甚:“既然纪大人想赌,我等也不能拦着不是。”说着便摇起了手里的筛盅。可他的眼神却盯着纪言,眼里的鄙夷几乎毫不隐藏。
不知是因为这周遭的气氛还是因为酒意,纪言总觉得庄家手上的筛盅已经快要把他摇晕了。
纪言只觉得过了好久,才听得“啪“的一声,庄家的筛子已经摇毕,将筛盅重重拍到案上。“来来来,开始压了。”庄家大喊着。一时间本就围得里外不桶的案子又多了几圈的赌徒。
“纪大人,不改了吗?”庄家笑道。
“笑话,君子一言,怎可随意改。”纪言说完便,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桌上缓缓打开的筛盅。
“五点,小!”庄家斜睨着纪言大笑道。
纪言一愣,十两银子就这么快就输掉了。咬了咬牙,自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拍到案上道“再来,还是大!”
庄家冷哼一声,这样的赌徒他见得多了,还以为纪言之前弹劾公子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如今一看还不是个赌鬼。庄家冷冷瞥了一眼纪言,又摇起了手上的筛盅。
纪言直直盯着庄家手里的筛盅,旁的毫无在意。现在就算将刀架在了一个喝醉了酒的赌徒头上,他也只会关心这一把的输赢。
庄家打开筛盅笑道:“又是小。”
纪言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筛盅,现在他已经输了二十两了。
“纪大人,您还有钱吗?”庄家揶揄道。
“笑话,我卖了家当换了一百两银子呢!”纪言大叫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咬紧牙根,狠狠道:“接着来!”
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纪言的一百两银子已经输的精光。
他就没有赢吗?没有。
财神爷从来就不喜欢酒鬼,也不喜欢赌徒。无论是什么样的酒鬼,什么样的赌徒。
纪言却暗自勾了勾嘴角,因为他从来不需要财神爷喜欢。
“纪大人,您可没有银子了啊!”庄家轻蔑笑道。
突然,纪言爬上桌案,紧紧抓住庄家衣领,眼里像喷出火来一般:“你,你们出老千!”
众人皆是一愣,还没见过敢在张家地盘闹事的人。
庄家冷冷拉开纪言的手,不久便围上来了几个彪形大汉,个个身强体壮,满脸横肉,显然是这赌坊的打手。
庄家道:“纪大人,愿赌服输,赌不起就不要赌。我们这赌坊做的可是大家的生意,你若在此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纪言悻悻往后退了两步,丧气地垂下了头。半晌,咬了咬道:“怎么才能回本?”
庄家却忽然大笑道:“只要有银子,纪大人自然随时有机会!”
“我,我没什么可以抵押的了。”纪言唯唯诺诺道。
庄家瞥了纪言道:“那便请纪大人出去吧!”说着庄家冲那几个彪形大汉使了使眼神,让他们把眼前的人拉出去。
那几个大汉便上前来架起纪言,要将他弄出去。
“等等,等等。”纪言大叫道:“我听说这里可以押人。”
庄家一愣,未想到这纪言竟也会抵押人来筹赌资,冷冷一笑,一抬手示意打手将他放下。冷道:“不知纪大人要抵押何人。”
“我,抵押自己可以吗。”纪言嗫喏道。
庄家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揶揄道:“纪大人敢押我们可不敢收啊,您可是朝廷命官啊。”
“那,那何人才可以?”纪言咬了咬牙道。
庄家一抬下巴,示意纪言看向墙角。
一群女子正蹲在墙角,她们紧紧挤在一块,显然是被人卖到这里来的。这些姑娘有的泪痕满布,有的表情茫然,可相同的是,她们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不知自己将来会面对什么。
“我们这可不收男人,更不受纪大人这样的贵人,我们只收女人。”庄家笑了笑又道:“据我所知,纪大人应该没有妻女吧,不知纪大人要卖谁呢?”
“只要是女人就可以吗?”纪言问道。
“那可不是,得我们看上眼。”庄家摇了摇手指道。
“好,我有个表妹前两日才来投奔我。我去带她来!”纪言狠道。说罢,转身快步向门外急去。
庄家瞟了瞟先前跟着纪言的小厮,示意他跟上去。
小厮点了点头也转身快步跟上了纪言。
店前,萧问将银子放到陆宁手里,指了指前面的街角道“你去吧,我在这里。”
“啊?你不进去?”陆宁道。
萧问黑着脸道:“我进去别人怎么信你和纪言的关系。”
陆宁挠了挠头:“哦哦,你说的对哦。”
“纪言快来了,你得快些了。”萧问淡淡道。
“那好吧。”陆宁说着拔下头上的木簪放到萧问手里叮嘱道:“这簪子不太合适,我先放你这,你别给我弄丢了啊。”
萧问接过簪子点了点头。
“那我去了啊。”陆宁转身便要离开。
“陆姑娘。”萧问叫住她,温声道:“找到妓院在哪里就出来,不要冒险。”
陆宁笑笑,摆了摆手道:“放心吧。”
“姑娘,来买衣服啊。”老板娘见有客人来忙上前殷勤道。
陆宁道装作一副落寞的样子道:“老板娘,我家中突遭变故,来扬州投奔表兄。我自小爱慕表兄,您说我该穿什么衣服去见他啊。”
“呦,姑娘这是要去见心上人啊。那你身上这件可不行啊,哪有男人家喜欢女人穿成这样的。”老板娘道。
陆宁丧气道:“那您说怎么办啊。”
“来来来,我给你挑挑。保管你嫁的如意郎君。”老板娘说着便带陆宁挑选起来。
不过片刻,陆宁便已换好衣服,钗了珠花,活脱脱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老板娘打量了半天道:“这下姑娘可以嫁得有情郎了。”
“真哒!”陆宁欣喜道:“那我就买这套了,太谢谢您了。”
陆宁走出店里,算了算时辰,纪言差不多应该是要来了。
这店旁边便是醉仙楼,陆宁才出门便见纪言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陆宁来不及去见萧问,便径直朝纪言走去。
纪言已走到醉仙楼,却未见陆宁,心下有些疑惑。
“表哥!”陆宁朝纪言喊道。
纪言一愣,迎面来的女子,肤若凝脂,面如桃花。一身襦裙衬得娇俏可爱与先前英气飒爽的气质全然不同。
见他发愣,陆宁揽了揽他的胳膊又叫了一声:“表哥!”
街角的阴影将萧问的脸上隐没起来,他冷哼一声,捏紧了手上的簪子。
纪言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陆宁厉声道:“你跟我走!”
陆宁娇柔道:“表哥,我们去哪啊?”
纪言大声道:“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话!”纪言这一声,实在是声音大,周围人全都看都看了过来。
陆宁怯懦道:“表哥怎么那么凶啊,人家和你走就是了。”
纪言瞥了她一眼,抓起她的手腕急步便折回赌坊。
先前成衣店的老板娘也闻声出来,见这一幕,不由得叹道:“这男人啊,每一个好东西。”
陆宁被纪言拉着,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忽得回头望了一眼墙角,冲那隐在黑暗里的人眨了眨眼睛。
回到赌坊,众人见到纪言拉来的这个貌美非常的小姑娘眼睛都不由得发了直。
小厮先纪言一步回到赌坊,朝那位管事的和还在摇色子的庄家将方才醉仙楼的事说了一遍。
管事的见到陆宁貌美忙上前道:“呦,这么好看的姑娘纪大人也舍得?”
陆宁脸上俱是惊色,嗫喏道:“表哥,表哥你要做什么?”
纪言冷冷地将陆宁推到管事的身旁道:“值多少钱?”
管事的色眯眯地打量着陆宁,半晌冲纪言道:“这姑娘姿色可以,我便卖给纪大人个面子一千两吧就。”
“才一千两?”纪言不悦道。
“纪大人,这已经算是多了的,不然您可以把这姑娘领回去。”管事的道。
“好,一千两就一千两。”纪言黑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