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遥望着城下的人。
距她和萧问看到曹钦等人开始,到现在刚好两个时辰。
城内的人在一刻不休地按照她的命令准备着,而城下的人也在不停地算计着。他们都明白,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输了,就只有一败涂地。
而他们都不能输,可战争就是一场豪赌,总有人会输。
城下。
曹钦定定看着高高的城墙,只有一个女子和两个禁军侍卫在侧,城墙上再无其他人。他的脸色稍微有了些轻松,缓步走到了一个没有胡子的中年人面前前道:“叔父,这城楼上就这么几个人,看来他们是准备答应咱们了。”
曹富贵转过头,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他显然是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
京城的三大营军力已在这里,最近的紫荆关守将又是自己人,何况还有蒙古骑兵助阵,城里不过只有区区几千禁军,这样的情况,他想不赢都难。
片刻,曹富贵挥了挥手,曹钦立刻会意,眼神一瞟,旁边早已等待好的人已经冲城楼上喊了起来:“望陛下顺应民意,废除太子!改立福王,我等自会退兵!
这一声叫喊就像一块巨石投进湖里,瞬间激起一片涟漪。城下的人听到这喊声,一个个也跟着喊了起来,瞬间,声音如同排山倒海般的雷声从天边响起,惊醒了城中的所有还在做梦的人。
城墙上身着银色铠甲,披着红色披风的女子一直在定定地望着城下,而此刻听到他们的呼喊声,微微笑了笑,大声喝道:“开城门!”
手下的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想再确认一遍:“将军?”
陆宁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人说话,连头都没有回,依旧道:“开城门!”
一旁的军士看她的神色坚定,默了默,大声道:“开城门!”
话音才落,紧闭的城门便已缓缓打开了,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不知为何在今天听来显得格外刺耳。
曹钦看着眼前的城门缓缓开启,彻底放松了下来,道:“叔父,看来他们是真的准备答应了。”
曹富贵侧头望着城中最高处朝晖楼的方向,下巴得意地往上扬了扬,如今自己大军攻城,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以卵击石。只要立了新太子,那以后自己便有拥立之功,福王年幼,还需要人扶持,自然是要倚重于他。到时候拥有的又岂止是眼前的荣华富贵。
他们正说着话,陆宁已经从城楼上下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
只是曹富贵看着眼前的一幕方才得意的心情瞬间变成了一脸惊讶。
不过,过了片刻,们便立刻恢复了方才的神情,甚至比先前更要得意。
曹钦看着眼前的一幕更是诧异非常,不知眼前这个身披铠甲的女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多年带兵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一切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怪他们诧异,因为跟在陆宁身后的一队人马非但不是士兵,居然还是一群身着薄纱,莺歌燕舞的女子。
城门一打开,立刻响起了琵琶丝竹的声音,伴着乐声,这群女子就在这火光之中慢慢舞动了起来。
城外的士兵皆是目瞪口呆,他们从打娘胎里生下来也没见过这个阵势啊,哪有人兵临城下还让一帮女人出来跳舞的。
曹富贵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歌舞,显然他是觉得里面的人只能答应他的要求,而这些人便是见面礼,来欢迎他入京的。
曹钦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地沉下了脸,从军多年的本能让他的心里顿时生起了些凉意,连忙上前道:“叔父,还是小心些为好。”
曹富贵正要说些什么,陆宁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她上前拱了拱手道:“曹内侍。”
曹富贵抬了抬下巴,倨傲地看着眼前的人,曼声道:“你有何事?”
陆宁接着又躬了躬身子,装作一副谦卑的姿态道:“陛下想通了,特命我来相迎。”
曹富贵斜睨着眼前的人,半晌,不屑道:“怎得让你个女人来打发我?”
陆宁听了这话,脸上不仅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悦的表情,反而躬着的身子又弯了几分,她的语气甚至有些讨好:“曹内侍哪里的话,我乃禁军将领。这些是陛下特意为迎接内侍进城,才特地布下的歌舞,陛下怕若是派些男人来,会让曹内侍误会,这就体现不出陛下的心意了,让我们来不过是想让内侍知道,城里绝不会对内侍有任何抵抗。内侍也知道,以城里的人马,想要抵挡也是抵不住的。如今陛下已经在宫里准备好了,就等内侍进宫,便会下一道改换太子的圣旨。”
曹富贵听到这话,脸上的肉都笑得颤抖了起来,连声笑道:“好好好,我这便随你入宫。”
曹富贵正要抬脚,曹钦却先行将他拦了下来:“叔父,且慢。如今城里情形不明,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叔父还是先等等,我先派别人进去打探一番再说。”
陆宁听了这话,面上微微有了些恼意:“将军这话是怎么说的,陛下一言,就是圣旨,岂会有假。”
曹钦脸色阴沉,曹富贵被他拉住连动都动不得,他却是盯着陆宁,什么话都不说。
过了半晌,陆宁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妥协,道:“罢了,曹将军思虑周全也是应当的。我等如今性命皆在大人手上,也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不如将军就另派一队人进城如何?”
曹钦定定地看着陆宁,眼神十分复杂,半晌,才道:“好。”
接着,他的手一挥,一队人马便已经排列整齐,站在了他的身后。
陆宁笑着道:“且慢。曹将军。”又转身向曹富贵躬了躬身子道:“曹内侍,这毕竟还是要见陛下,您总得派出稍微有些品级的人才是。”她抬眼望了望曹钦,他的脸色果然是不悦。
曹富贵道:“她说得是,你让这些破衣烂衫的人去算什么样子!让蒙古骑兵去,这样就算城里人有什么花样也拦不住他们!”
曹钦无奈道:“叔父!”他是根本不打算和宫里的人谈的,要么痛痛快快地下旨,要么打进城去才是实在。这样进宫有什么好谈的,何况城里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曹富贵按下他的手,不耐烦道:“好了,就这么定了,让你手下的参将带着蒙古骑兵去,也好给我们长些气势。”
曹钦见劝不了,干脆闭了嘴,只闷声道:“是。”说完曹钦便命了一个手下的副官,领了一队蒙古兵站到了城门的方向。
陆宁缓缓直起身来,依旧是一副谦卑的笑容:“那便多谢曹内侍了,待他日内侍有了拥立之功,还望内侍多多提拔。”
曹富贵哈哈大笑:“你虽是个女人,却见识不凡。行,以后我自会提拔你。”
陆宁连忙道:“多谢内侍,多谢内侍。如此,那我就先带人进宫去了,还望内侍在此稍后,待陛下颁了明旨,内侍便可安心入宫了。”
说着她朝曹钦点了点头,便转身带了一堆骑着高头大马,配着圆月弯刀的蒙古人向城门走了过去。
一见他们靠近,方才那群莺歌燕舞的女孩子们立刻扑了上来,在一行人的后面载歌载舞起来。
这场面热闹得实在不像是一个战场,反而像是哪个热闹节日里的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