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身上的气息好熟悉,“厄鬼抬起自己一双猩红的眼睛望向萧冰阳,有些不确定道“你跟我们一样?你是我们的主人?“
“回答他。”昊天君在萧冰阳耳边冷声道。
“是。”萧冰阳机械地点了点头。
昊天君两片薄唇,缓缓勾起上弧,难得地一次笑意满到攀上眼角”他是你们的主人,而我是他的主人。“
“我们只认他。”厄鬼毫不给面子道,她不认识昊天君甚至也不认识萧冰阳,只凭借本能驱使。
“可以 ,你们高兴就好。“昊天君丝毫不恼,对着满地下跪的厄鬼笑得一脸春风和煦。
孟尧:”······“
”天君既然来了,那我们地府的危机也就解除了。“孟尧及时奉上马屁。
“大人,大人,”一个阴兵跌跌撞撞地朝孟尧奔来”一殿,一殿他跟月下仙人打起来了,仙人,仙人他受伤了。“
孟尧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烛伊眉头一蹙,只有昊天君嘴角依旧噙笑,淡定如初。
“急什么,月下仙人乃天君的人,天君眼下在此,还能由了自己的人受苦。”孟尧脸上笑容维持得有些吃力。
昊天君挑眉“那便去看看吧,吾倒是好奇,广王这是有多闲,自家窝里都翻天了,还有空与我天庭上神斗法。”
烛伊明显有些心急,明明不认路,却不自觉走在了昊天君前面。
萧冰阳隐藏在氅衣兜帽下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并且孟尧清楚记得上次他们在清晨山相遇时,萧冰阳整个人给她感觉与现在差别很大。
揣着一肚子忧思疑问孟尧企图找机会接近烛伊,看看能不能问出个一二。
有萧冰阳在,一路畅通无阻,厄鬼们就跟战场上接到军令的士兵一样,令行禁止,一双双死气的眼镜,眸底闪过回光返照似的一瞬亮光,纷纷跪地叩首。
昊天君跟上朝似的,端着步子,走得那叫个不急不缓,姿态优雅。
从地狱方向涌来的厄鬼,较先前比,数量成倍增长。虽然有萧冰阳在,再多都不是问题。但这背后说明阿鼻地狱情况确实不乐观,要不然也不会让厄鬼们漏网得这么厉害。
“天君慢行,尧儿先去探探情况。”孟尧等不及了,不想陪昊天君在这儿漫步。
“我也先过去看看。”烛伊坦荡荡道,反正昊天君连情敌两个字都对自己说出口了,想必也是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留言,眼下正好来个坐实,方便行事。
孟尧心下一喜,面儿上却是满脸不屑,脚尖点地,头也不回即刻闪人。烛伊不甘落后,化作阵风追了上去。
黑暗中,大家都没发现,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也跟了上去。
“草,这怎么打?”五盗将军没来多久就全身挂彩,疼得啮牙咧嘴,满心不甘。
“打,打不过,也得,得打。”夜游神说话语气再也不稳了,跟快没气似的。
阿鼻地狱此刻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本就实力大增的厄鬼们,眼下没了秦广王阴鬼术的制约,很快地府这边就狠狠落了下风。
“广王,停下。“月天尘在遭受秦广王几次毫不留情的攻击之后,一怒之下用四象阵困住了他“我让你停下听到没有?”
“他能听到个屁啊。”鬼王跟掰玉米棒似的,一路不停拧断厄鬼们的脑袋,奈何数量太多,多到他都想放弃了。
孟尧跟烛伊到的时候,俩人目光第一时间便扫到了月天尘,那一袭红衣在这暗黑调的环境中太扎眼了。
继而又发现,月天尘身上红的不仅是那件外袍,连露出来的里衣都红了,被血染红的。
里衣怎么会露出来,因为外袍破了,外袍怎么会破了,因为月天尘受伤了,厄鬼不会流血,那么月天尘身上的血就是自己的。
俩姑娘瞬间理清思路。
“天尘!”
“月下仙人!”
陆盏听到孟尧声音,心头一喜,抬眼看到她身旁并排站立的烛伊时,神色暗了暗。甩开面前的厄鬼们来到孟尧跟前问”雨师呢?看到雨师没?她守在鬼门关口。“
孟尧那一直盯着月天尘的目光猛然望向陆盏,一脸震惊,转身就要走”我去找。“
”你在这儿,我去。“陆盏嘴角肌颤了颤,脸上肃色不自觉凝重起来,讲话连口音都没了。
孟尧纱袍下的拳头握了握紧,双唇紧抿,面皮绷了起来。
五道将军的钢叉隔空飞了过来,穿过孟尧跟烛伊的身旁,穿串似的钉死了几个想要逃走的厄鬼,苦笑道“二位美人,你们难道不是来帮忙的吗?”
“大家停下,不用打了,让他们走,“孟尧不理会五盗将军的调侃,宏声道”天君来了,他们出·····”
“小心。”孟尧一句话没说完,身旁烛伊突然叫了起来,身影化作风直奔月天尘而去。
陆盏出了阿鼻地狱,经过酆都,被眼前场景给震到了,随手拽过一个阴兵,指着那些厄鬼问“他们怎么都不动了?”
“小的也不太明白,反正天君来了,这些厄鬼见着天君就都跪下了,哦,好像说是因为天君身边带了个主人。”
“主人?“陆盏一脸的问号”什么乱七八糟的,既然你们现在没事干,怎么不进去帮忙,知道里面多少厄鬼吗,命都快没了,还只顾着偷懒。”
“不,不是我们偷懒,而是这些孟婆神大人让我们盯着这些厄鬼的,鬼门关已开,未免出什么意外。”
不管怎样,有人真能镇住这群疯子,总归是好事,陆盏一直阴郁着的心情稍稍一些好转“见到一个浑身羽毛,手执伞杖的仙子吗?”
”没有。“阴兵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集这两个特点于一身的仙子会是什么样仙子,想过之后,连忙摇头。
陆盏就这么边找边问,一路问到了鬼门关,一无所获,回望身后狼藉的战场,手脚冰凉,从来没有哪一刻体会过,原来人的心可以这么难过。
陆盏唇角僵硬地扯了扯,自言自语道“指不定累了躺哪儿睡着了呢。”
他决定站着的里面没有,就去躺地上的堆堆里找。
另一边昊天君跟萧冰阳两个人,一个端着方步不急不徐,一个抖着两腿踉踉跄跄,速度上倒是绝配。
”你说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昊天君像是完全没看见萧冰阳愈发明显的异常反应一样,自顾自在萧冰阳耳边叨话“择日不如撞日,吾看时机已到,你觉得呢?“
萧冰阳自然不会对昊天君这个问题作出什么带有自我情感倾向的回答,同样昊天君也就白问问,压根儿没指望得到回应。
萧冰阳惨白的一张脸掩在兜帽下,那原本挺拔的背脊被肉体的痛苦一寸寸压弯了下来,有种步履沉重,却踩不着实地的感觉。
经历过九幽业火海“洗礼”的萧冰阳,本应对疼痛的忍耐力超乎寻常,但坏就坏在这次他就是有铜墙铁臂的身体都没用了。
因为再铜再铁的人,也不可能连五脏六腑都是硬的。相煎在咬自己的内脏器官,萧冰阳猜一定是这样的,说不定啃的还就是心脏。
要不然怎会有如此钻心之痛,他的肩膀在都,双腿在抖,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抖,如果不咬紧牙关,那上下牙都得嗑没了。
“死了的厄鬼,真是可惜。“一旁昊天君闲庭信步状态悠闲得与萧冰阳正好形成强烈对比,感概道”他们会像你服从吾的命令一般无条件服从你。“
萧冰阳起初在昊天君面前还努力强忍,但随着相煎在体内折腾的动静越来越大,所幸破罐子破摔了起来,反正也瞒不住。因为他相信昊天君体内的蛊母此刻也一定异常得很。
萧冰阳不知道烛伊之前替自己编的那个看似还算完美的借口,是否能唬住昊天君,让他相信自己眼下的异常状态是因为这些厄鬼原因。
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让萧冰阳再一次感概,自己怎么就这么苦,他短暂的二十年人生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间,为什么不在继承轮生术之前就彻底死掉,最后为什么要让他遇见孟尧。
他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又每一步都在现实逼迫中仓仓皇皇。
直到现在才隐隐明白,这个世界对自己最大的伤害,是在他遍地荆棘的人生路上,种了一株理想花,让自己每一步前进所流的鲜血都甘之如始,让自己在无尽苦痛中即使倒下依然觉得这世界是美丽的。
如此变态的自虐心理,萧冰阳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如果说之前在九幽,他曾因实在受不住业债之苦,想要彻底放弃过。那么现在,从炼狱中挺过来的萧冰阳,如果最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因一只蛊虫而死了,想必单凭这份对自己狗屁命运的不甘与执念,萧冰阳坚信自己都能成为一代通天大戾鬼。
眼前路突然就到了岔口,就好像一盘棋走着走着,明明才到一半,一回神发现莫名其妙就已经开始一招定输赢了。
就连从不打无把握之仗的昊天君都厌烦了步步为营,说出那句随性的”择日不如撞日“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