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女王陛下,我们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们的忠诚从来不属于某一个精灵,我们的忠诚只献给配得上精灵女王这个尊贵头衔的人,我们忠诚的永远是精灵界。”铿锵有力的回答,来自站在最前排正中央一个面容硬朗,拄着手杖的精灵。
最先发声的那道苍老声音再度响起“容儿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她的性格其实很适合女王宝座。崎女王曾对老臣说过,或许我们精灵族是应该换种方式生存了。但如今看来不是方式的问题,而是她太过了,凡事物极必反啊。”
老精灵一脸的心痛惋惜,她是主战派代表,一直对精灵界与世无争的生存方式抱着深深忧虑,所以一直支持郁容成为新女王,甚至纵容她开先河学习道术。
只是从方才郁容要求开迎客阵那刻起,东灵国的臣民们彻底绝望了,她们的女王终是走火入魔醒不过来了。
虽然她们对天庭来的人也同样厌恶至极,但明显郁容的愤怒只针对那个未向她行礼的萧冰阳,对一旁的沙乌并没有任何敌意。
烛伊望向怀中闭目安静的郁容,头顶发冠不知什么什么守候掉没的,长发散落一地,几缕粘在了带血的唇角,形容狼狈却不掩她的美。
这个人是可恨的,烛伊在过去的一千年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可如今人就在眼前,毫无招架之力地躺在自己怀中,她却动摇了,脑子里全是郁容的笑脸,曾经她们陪伴彼此长大,督促彼此修炼,食同席,寝同榻。
“那她怎么办?”半晌,烛伊长叹一声,将选择权交给了族人。
“关禁起来,老臣会想办法替容儿医疾,痊愈之后,望女王海量,恢复她右巫使的官职。”
烛伊心底苦笑,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郁容,知道郁容的底线。
“恐怕这不是你们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一旁冷眼观了半天戏的沙乌终于出声道。
“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能决定,难道要你们这些外人来决定吗?”精灵们不知道沙乌跟萧冰阳此次来这里的目的,要不是郁容发话,她们甚至不知道这俩人是打天庭来的。
沙乌细思斟酌了一下,想着要怎么回答对方这个问题。
如果直接说“就是我们来决定”,必然会引发众怒,玉石俱焚可是精灵族最惯招数。
“你们信我吗?”就在沙乌还在苦思冥想之际,烛伊突然宏声问众人,她没有自称本王,用的是“我“字。
“信。”众人齐齐不假思索道,毕竟眼下她们也没别的选择。
烛伊扭头看向沙乌,唇角一勾,无声以口型道“沙将军,你是否信我?”
沙乌扫了眼烛伊怀中昏睡的郁容,犹疑不定。
烛伊将郁容交给长老,身影一晃,就要走人。
萧冰阳第一时间追了上去,沙乌没有阻拦,也跟了上去。
“你们是奉天君之命来杀我的是不是?”烛伊速度不快,边行边问沙乌。
沙乌没吭声,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
烛伊突然顿住,旋身面对身后两个追踪者彻底停了下来。
学着孟尧的表情,挑眉勾唇,缓步上前,绕着萧冰阳周身踱步绕圈。
手指轻轻搭上对方肩头,继而往下滑过胸膛“要不是沙将军你也在,我还以为天君这是打算色诱呢。”
沙乌:“……”
烛伊一边说指尖一边不安分地在萧冰阳胸前上下其手“这位看着倒是比月下仙人更让我有征服欲望,只不过,比起天君本人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休得无理。”沙乌被烛伊一句月下仙人,彻底勾起了天庭关于月下仙人金屋藏娇的八卦回忆。
烛伊的目的达到了。
很多年前,精灵界与九重天睦邻那会儿,不少天神倾心于精灵界姑娘,痴迷于她们的绿眼睛尖耳朵。
就在沙乌走神时,烛伊那对宝石似的绿眼睛,眸光一闪,探照灯似的在萧冰阳身上扫了一遍,脸上露过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为精灵族在魔兽界被囚千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心盼回故土。没曾想,一步未得跨入,第一时间遭遇自己族人围追绞杀。”
烛伊变脸似的换了张悲戚面庞,愤愤道“你看她们现在好像很信任我,其实,如果不是没得选,如果不是郁容要杀她们,怎么可能轮到我站在这里说话。我的忠诚之心,早已随那一次绞杀一起死了,如今的我,只想活着,哪怕踩着遍地尸骨,也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活着。”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烛伊打算代替郁容臣服昊天君。
其实早在方才沙乌看到郁容真实状态后,心中就开始打鼓。来之前昊天君吩咐过,精灵界只需要一个女王,他需要最听话的那个。
只要够听话,管得了精灵界,于昊天君而言,是谁并不重要。
“你知道天君要干什么吗?”沙乌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六界大统。”烛伊回答得镇定自若。
“是,所以,为保万无一失,天君想把战场选在精灵界,借你们护阵之利。”
烛伊那张平日不苟言笑的冷脸,很神奇地笑起来格外温柔。与她那拽酷的低声媚起来一样,毫无违和感。
“既然我精灵族愿臣服天君,那么整个精灵界便都是天君的,何来借用一说。”
沙乌:“……”这话听着何其熨贴。
“如此便好。”沙乌拿不定主意,意欲回去禀报昊天君再做定夺。
谁知这个时候,萧冰阳突然一声不响地动作了起来,且出手就是杀招。
烛伊闷哼一声,血染青阶。
“住手,萧冰阳。”沙乌看着烛伊迅速苍白下去的脸色,顿住慌了神“听我之令,住手。”
可惜萧冰阳置若罔闻,第二招已蓄势待发,烛伊撑着一口气,化身为风,仓皇逃离。
“停下,萧……”沙乌一句话未完,萧冰阳人已着那阵风而去,不见踪影。
烛伊的速度本就世间少有,开足马力的萧冰阳,二者都不是沙乌能追上的,他只来得及最后死马当活马医,喊一嗓子“毋伤性命。”
也不知萧冰阳听到了没,亦或者听到了也不会鸟自己。
沙乌心底盘算着烛伊要是真死了,这事儿回去该怎么禀报昊天君。
萧冰阳拒绝接受间接命令的事,怕是昊天君也未料到。
然而更令他们没想到的,亦或者说昊天君与沙乌都忘了的一点是,烛伊与萧冰阳本就相识。
萧冰阳于烛伊而言,某种程度上说算是有救命之恩。
“左巫使。”萧冰阳见沙乌被彻底甩掉之后终于开口讲了自己进入精灵界之后的第一句话。
方才就在烛伊搁萧冰阳胸前“上下其手”时,乘沙乌不注意,偷偷落下了一个“蛊”字。
萧冰阳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肌肉瞬间绷紧,五官凌厉起来。
“你,你怎会……”烛伊愁眉锁眼,打量萧冰阳毒火攻心似的一张脸,疑惑道“你不会也是走火入魔吧?”
萧冰阳摇头,眼帘轻垂,羽扇似的长睫掩住双目,浑身上下透着的气息与之前在魔兽界中给烛伊的感觉完全不同。
再寻不见那个时而端方雅正,时而装模作样,时而插科无赖的白衣少年身影,仿佛一年光阴在他身上堪比十载之久。
“你体内的是心蛊,乃我精灵界独创蛊术。”
“可有解?”萧冰阳那双空洞茫然的白目在这一瞬仿佛内里有什么东西灼灼燃烧起来。
烛伊没有立即给出回答,问道“蛊母在昊天君体内?”
“是。”
这真是件意料之中令人万般绝望的事,烛伊无奈道“这就意味着,你死他毫发无伤,但若他死,你必定陪葬。”
“值得。”萧冰阳淡淡道,眉头都不皱一下。
“只是,你的症状非常奇怪,照理说中心蛊之人
,除了子蛊不得不听从母蛊命令外,其他并不影响正常神志,我观你精神状态,”烛伊话没说完,突然后知后觉般意识到什么,双目圆睁“你,入了九幽?”
这是一句疑问句,烛伊用陈述句的语气说了出来。
“可有解?”
萧冰阳重复自己刚才的问题,这次不再目光灼灼,神色说明了一切。
烛伊想起萧冰阳之前那一掌,若不是自己及时领悟其意思,制造重伤假象,真挨身上,不死也得残。
“对不起,昊天君对我疑心重重,如今的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萧冰阳见烛伊若有所思地抬手按住自己胸前伤处,心生愧疚。
“心蛊无解,”烛伊突然道,萧冰阳垂了垂眼帘,除了睫毛震颤之外,脸上没什么太大表情。
意料之中的事啊,若是有解,烛伊早回答自己了,怎会左顾而言他半天。
“但,事在人为。”
萧冰阳倏地抬头,目光直直望进烛伊眼底,这一声铿锵之语,像是拨动了他心中的琴弦般,强烈刺激了他的脑神经。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无解的东西,你不也不相信吗,所以你去了九幽,因为你不信邪,你信自己。”
“是的,我相信自己。”萧冰阳闭眼,强忍心头涌上的酸涩。
他想起了九幽业火海的滋味,活着真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