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黑袍人高高举起,仿佛蕴含着霹雳雷霆之势的手掌,重适突然之间像是忘记了恐惧,心情居然出奇地平静,宛如寒池止水,他神色恬静地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回去做什么?我不认为你只是想要折磨我那么简单,如果想让我爹爹和娘亲再次尝到惨失孩子的痛苦的话,不如你现在一剑杀了我来得实在。”
黑袍人闻言,手掌在半空中凝滞了一会,随即缓缓放了下来,对着重适投来了少有的赞许目光:“看来你已然可以超脱直面恐惧了,这样子才勉强算得上是重月宫少宫主该有的样子,能够在突发事件面前保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呵呵,至于我的目的?这谁知道呢?这件事我暂且也说不清楚,也许绑走你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也犹未可知——不过为了不要节外生枝,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无论你当前合作与否,都会将你打晕带走。”说罢黑袍人瞬间身影一闪,在出现时,已然来到了重适身后,在后者措手不及之刻,一个迅捷完美的手刀将其打晕了过去。
完成了这一系列举动,黑袍人一把将昏迷的重适扛在了肩上,却又忍不住看了看海棠香消玉殒,已经逐渐冰冷的尸体,低头呢喃道:“其实我最开始没打算杀了你……只可惜……哎,也罢。日后有机会我再到你的墓前祭奠罢。”
吟毕,黑袍人从望冰泉边采下了一朵怒放的,色彩绚丽,仿佛霜凌绝顶,决然于尘世之间的忘魂花,将其放在了海棠的脸颊旁:“也许这朵花的花语才算是真正的适合你,你了无牵挂,就安心地在此地长眠罢。”
就在黑袍人及其手下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被忽略的“重月宫第一天才”——这当然已经是个戏称,就连花浅酒此刻都已经不想去承认这个称号了,此刻他已经通过运功吐纳治好了自己的内伤——花浅酒站起了身,又跪倒在地,对着黑袍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发出“呯呯”地撞击声,他由衷地恳求道:“这位,这位前辈!您武功如此高强,甚至一招就将重月宫的宫主毙命,原来小人之前一直被重月宫给欺骗了!小人,小人愿意追随在您身边做牛做马,万死不辞!只求您传授小人不世之武功!”
黑袍人摩挲了一会下巴,森冷地嘲笑道:“你为了变强如此不择手段,都可以抛师弃祖,将来定会死于非命!跟着我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你还愿意跟随我么?”
花浅酒伏着身子,大呼道:“这江湖之下,武林之间,唯有武功卓绝者方能出人头地!前辈武功之高实属小人当世之罕见!定然已属巅峰至尊!为了追求绝对的力量,抛师弃租又何妨?小人如今只渴求变强!还望师父成全!”
黑袍人突然仰头哈哈大笑道:“你知道么?你这般欺师灭祖的行径,与我年轻之时简直是背道而驰,有天渊之差,云泥之别!如果以我年轻时的脾气,此刻早就将你大卸八块了!但不得不说,你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如此卑劣无耻也要渴求变强之人,我突然异常期待起你日后的发展表现会如何!起来罢,这就随我回修罗宫。”
花浅酒闻言大喜,再次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将额头磕出血来之后,蓦然起身,毕恭毕敬地跟随在了黑袍人的身后。
令人悚然的竖笛之声再次响起,林宇凰枯槁的尸身被激活,低吼着跟随着黑袍人一起离去,现场只留下了依然浓重得化不开的寒雾和沉眠于此的海棠。只是没人发现的是,原本盛放的忘魂花,被寒风吹过,突然从花萼之上滴下了冰冷的甘霖,随即花瓣开始逐步凋零,直到完全消散在了风中。
…………
三日后,重月宫内。
重月宫代宫主海棠身死和重月宫少宫主重适失踪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整个重月宫都沉浸在了巨大的悲伤与痛苦之中。其中伤心最甚者,当重雪芝莫属。
她在重火殿内,上官透的怀中,泪水决堤如雨,柔肠伤心欲断。虽然有上官透在一旁不停地悉心安慰,但这些天还是忍不住哭晕过去好几次。
重适的失踪,让重雪芝又再一次回想起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上官显惨死的场景,冰冷的躯体,惨白的面庞,想到重适有可能会遭受这同样的命运,就令她寝食难安,心如刀绞,再加上一直以来如姐姐般的长老海棠亦香消玉损,令这位心力交瘁母亲的悲痛更加雪上加霜。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她和上官透的女儿——刚出生的上官白芷在重月宫内受到了悉心的照料,没有卷入到这场是非恩怨之中。看着这位肤色白皙,在怀中俏皮活泼女儿如樱桃般微微皱起的小鼻子,重雪芝伤痕累累的心中,方才多少有了一些慰藉。
重莲的尸体和海棠的尸体,在庄严肃穆又无比沉重的悼念仪式中,被放置在棺材中——有所不同的是,下葬重莲的棺材用的是铁质棺材,之间的缝隙处皆用铁汁全部浇上封锁,以防再被有心人利用,吹奏冥殿的竖笛,让重莲再化活尸再次为害武林——一齐埋葬在了重月宫后山,就是重雪芝和上官透曾经隐居的那片山谷中,由满谷的紫荆花和樱花,来守护这两位重月宫曾经呕心沥血,励精图治的宫主,在此永世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