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徽柔情绪稍稍稳定些,丽嫔唤进来那个叫阿狸的小宫女,给她重新梳了头发,收拾整齐,才送她回了瑶华殿。
惠嫔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徽柔的模样,又是震惊,又是心疼。
丽嫔将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惠嫔目呲欲裂,起身便要向外冲。
丽嫔拦住她问:“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将那个杀千刀的千刀万剐!”
惠嫔泪流满面,声嘶力竭,抱着女儿愤怒的浑身都在颤抖。
丽嫔劝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找太后娘娘商议一下,更为妥当。”
惠嫔喃喃:“对,找姑姑,我要去找姑姑!”
三公主已经行完及笄礼,太后不耐烦和许多外戚贵妇周旋,便借口身体劳累,先回了宁和宫。
近身伺候的嬷嬷,为她脱去繁复贵重的衣裳和首饰,换上舒适的家常穿戴,一边捶肩捏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惠嫔一头闯进来,放声痛哭,里抱着已然昏厥的徽柔,后面是眼睛红肿的丽嫔。
这一次竟是比上一次的情形更叫人吃惊。
太后见过无数风浪,也被吓了一跳。
“这……又是徽柔出什么事了吗?”
“姑姑,他们这是不给我们母女两个活路啊!”
惠嫔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太后,给她看徽柔脖子,手臂上被掐出来的青紫:“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的徽柔?难道一定要逼死我们才行!”
太后胸口剧烈起伏,这件事如果没有内应,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而内应是谁,根本无需细查。除了太子,不做第二人想。
“姑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现在就去找陛下,让他还回柔一个公道!”
惠嫔哀哀哭求:“在皇宫里都有人敢这样戕害徽柔,我真的不敢想象……咱们去找陛下吧……”
太后惨笑一声,缓缓摇头:“这件事,咱们不止不能去找陛下,便连伸张也不能够。”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淫棍逍遥自在吗?!”
惠嫔状若癫狂:“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对我的徽柔下手!”
太后问道:“月氏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月氏国怀有什么样的狼子野心,你难道不清楚吗?这次是谁做了内应把徽柔送进虎口,你难道不清楚吗?在安逸享乐和徽柔之间,皇帝会如何选择,你难道不清楚吗?”
惠嫔跌坐在地,呆坐了半晌,泪水簌簌落下,凄然道:“是啊,我都清楚,我什么都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办?姑姑,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啊?”
她突然又激动起来,指着躺在暖阁里,苍白透明到仿佛随时会消失的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叫道:“就算我什么都清楚那又怎样!就算不顾性命,我也要杀了月氏皇子,他差一点就毁了我的徽柔,差一点啊!要不是丽嫔妹妹去的及时……”
太后将惠嫔揽进怀中,不停的安抚:“哀家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需得好好想想,倘若这件事情闹大了,最多也不过是将月氏皇子逐出魏国。可徽柔的名声却全毁了,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女儿家的清誉若是毁掉,后半生只能孤苦无依。纵有怀吉对女儿情深意重,惠嫔也不敢冒这个险。
“只能……就这样算了吗?”
太后叹息:“哀家会找个时间敲打敲打皇帝,让他送月氏皇子回去,只能……如此了。”
惠嫔看着太后无奈的脸色,转身抱着女儿又痛哭起来。
太后示意丽嫔跟她出来,一边喝茶,一边细细打量她。
丽嫔坐在一侧,神情坦然。
“哀家记得,你为了帮徽柔,已经被陛下降了一级位份,别的妃嫔可不会做这种傻事。哀家很是好奇,你是为了什么?这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
这件事情,太后早就想问一问丽嫔了,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正好趁这个时间一并解惑。
丽嫔盈盈下拜,说:“回太后,妾身并不是为了徽柔公主。”
“哦?”
这个答案十分出乎太后的意料:“那你是为了谁?”
“妾身没有入宫前,是一名贫家女子。当时妾身的母亲生下妾身后,父亲和哥哥准备把妾身扔进村边的小河里溺死。是路过的李郎中看见,救了妾身一命。”
“李郎中?”太后思索着:“此人是谁?”
丽嫔回道:“是御医李明昭的父亲,今科状元郎李怀吉的爷爷。”
“竟然如此?”太后豁然开朗:“怪不得,怪不得……”
丽嫔继续说:“李郎中不仅救了妾身的命,还拿出银两来叫父兄做本钱,经营一点小生意。后来有一天,父亲突发急病,李郎中来为父亲看诊。回去时外面倾盆大雨,父亲挽留他住上一夜。他笑着说家里的夫人即将临盆,他放心不下。执意要回,结果……”?
丽嫔停顿了很久,才抬袖擦去眼角的泪水:“结果摔下山崖……为着父亲,李御医成了孤儿。妾身发誓,倘若有一天他们用得着妾身的时候,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以妾身不敢贪功,不过是在回报故人之情。”
“好一个回报故人之情。这世上多的是人忘恩负义,以怨报德。你一个孤弱女子既然这么重情重义,真是让哀家刮目相看。”
太后沉吟片刻:“这皇宫里大约也就哀家身边安全些了。你坏了月氏皇子和太子的好事,只怕他们会迁怒于你。不如你就以侍奉哀家为借口,搬到宁和宫里来住吧。”
丽嫔自然是乐意的:“妾身养了个丫头,名唤阿狸,性子机敏聪慧,又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不如叫她陪着公主。对外就说是给公主找的玩伴,关键时候没准还能护着公主一二分。公主这次遇险,还是阿狸先发现的呢。”
说完,拉了阿狸进来。
小丫头十分伶俐,一边给太后磕头,一边嘴里冒出大串的吉祥话。
太后欣喜道:“哀家正打算给徽柔找一个这样的人陪在身边,却发愁没有知根知底的,你这也算是瞌睡送了个枕头。好,就这样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