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的第一声鸣啼，划破了杯水县的黑夜，黎明慢慢开始降临。
杯水县有一条很热闹的街道。每日清晨，天还蒙蒙亮，就能听到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充斥整条街道的食物香气。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怀吉和一个三十多岁，个子不太高的精瘦汉子，边走边谈。
最近周围的几个村子里，流窜进来小股的盗匪，怀吉正在同这位邵巡检邵阳商讨解决的办法。
来到一处卖豆腐脑的摊位前，两个人坐下，还不等开口，忙碌的老伯已经问邵阳：“一切照旧？”
邵阳点点头，然后问怀吉：“不知县令大人想吃些什么？”
老伯一听“县令大人”几个字，连忙说：“二位随便吃，这顿饭我老头子请客。”
怀吉在杯水县上任半年多，官声非常好。
邵阳取笑道：“我在这里吃了无数次的早食，可从来没有免费过。今日是头一次同县令大人享受这样的待遇。”
老伯“嘿嘿”一笑，转身去舀豆腐脑。
不一会儿东西上好，邵阳一边吃，一边和老两口攀谈。
他督管一个县的治安，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同百姓闲聊当中，可以获得很多意想不到的迅息。
老两口显然知道他这个习惯，便把他们卖吃食一天，听到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邵阳听得十分仔细，些事情还会多问几遍。
怀吉默默陪坐，偶尔也会询问一两句。
吃完饭老伯不肯收钱，怀吉硬塞给他，然后两人打算回去继续研究案情。
头顶上有个人推开窗子，倒了一杯茶水，恰好倒到邵阳身上。
邵阳微微皱眉，抬头望去，等看清那个人后欣喜的说：“江把总？”
那人泼了别人也不好意思，本来想要道歉，听到这一声唤也愣住了：“邵老弟？”
却并没有邀请他上楼的意思。
反倒是邵阳挑了挑眉：“江把总这是高升了，看不起兄弟了吧？也不请兄弟上去坐坐？”
江把总干笑两声：“怎么会？我以为两位是要办正事，是以不敢叨扰，既然如此，二位楼上请。”
怀吉见邵阳遇到故人，打算告辞。却被他一把拉住，在耳边低语：“他好好的一个把总，怎么跑到咱们这里来了？你同我一起上去，瞧瞧怎么回事。”
江把总是个看着就很风流的公子哥模样，一望便知是那种靠着家族关系，打点进来的人。
他坐在雅间里，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饭，桌子上便琳琅满目地摆了十余样吃食。
邵阳半开玩笑半认真：“有钱人家就是和我们不同，你这一顿早饭抵得上我们半个月的饷银了。”
“邵老弟哪里话。你们可曾用过早膳，若没有大哥我请客。”
转头瞧着怀吉问：“请问这位兄台是哪位？”
怀吉有礼的回道：“在下李怀吉，是这杯水县的县令。”
江把总拱手道：“原来是县令大人，失敬失敬。”
怀吉正想回礼，邵阳拦住：“别文绉绉的拜来拜去了，我瞧着脑袋大。”
转而又问道：“不知江把总好端端的，跑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做什么？”
江把总有些无奈：“你呀，三句话离不了本行，看见谁都像嫌犯。我娘的老腿寒又犯了，这里有一个姓武的神医，据说看这种病看得极好，我特来问他讨个方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京都这个时候可是接近夏日，气候炎热，伯母怎么会犯老寒腿呢？”
江把总笑而摇头：“我娘陪长嫂去清凉寺小住了几日，你是知道的，那里纵使在酷暑时分，夜晚也凉爽。恐怕她老人家就是受了风才导致腿疾发作的。”
邵阳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一本正经说道：“职责所在，还望江把总海涵。”
江把总摆摆手：“你我从小一处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若是为这些小事就怪罪于你，以后还要不要做朋友了？可惜我现在就要走，不然中午一定请你们喝酒。”
此时底下起了一阵喧哗之声。江把总恰好坐在窗边，便朝外面看了几眼，而后收回目光，抱拳道：“在下还要回去处理军务，就不陪二位了。改日再行请罪。”
说完告辞离去。
怀吉见邵阳依旧在沉思，便将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回魂，回魂。”
下面喧哗声依旧，邵阳踱步到窗边，饶有兴致的看着。
争执的是一群客商和一个客栈的老板娘。
那群客商有汉人，也有胡人。
老板娘骂人的声音隔着三条街都能听到。
两人听了半晌，才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群客商昨夜投宿于这家客栈。老板娘半夜自荐枕席，与其中一位胡人客商成就好事。
本来已经谈好了价格，你情我愿的事情，第二日老板娘竟然翻脸，嫌弃昨晚的价格太低，非要加价。
这种事情民不报官不究，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那个胡人客商觉得老板娘徐娘半老，值不得那些银子。
这话无异于是在打老板娘的脸，她焉能善罢甘休？从店里追到店外，几乎要抓破那个客商的脸。
胡人客商被老板娘追打的受不了，便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威胁：“肥婆子，再敢胡喊乱叫，老子就捅死你！”
街上看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多，非但不拦着反而大声起哄。
老板娘先是吓了一跳，续而撒泼打滚，扯着嗓子尖叫：“救命啦，杀人啊！”
那群客商异常尴尬，手中持刀的胡人也并没有真的动手。
客商中看着像首领的一个人，大步走过来，恶狠狠瞪了持刀的胡人一眼，从怀里掏出个绣花荷包，递到老板娘手中，陪笑问：“这些银子可够？”
老板娘抓着荷包在手里掂了掂，立刻笑眯眯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叠声的说道：“够了，够了。”
胡人客商委屈地说：“咱们年年往返于此，都是投宿她的客栈，她赚了咱们多少银子？如今竟然这样翻脸无情？”
首领呵斥道：“心疼银子，为何不管好你自己的下半身！耽误了正事，看我怎么惩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