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长公主害喜了。
先开始只是食欲不佳,人人都以为她是苦夏。后来有一天在朝堂上议事的时候,突然捧着心口哇哇的呕吐起来。
首辅大人立刻脸色苍白,顾不得任何仪态,几步跃到珠帘后面,二话不说,抱起公主就跑。
后来,就传出长公主怀孕的消息。
长公主怀的是谁的孩子,大臣们心知肚明。有几个御史本来就不满首辅权倾朝野,这下自以为抓到了他的把柄,就各种游说想要联合起来,参首辅大人一本。
左都御史杨楷捋着胡须,说道:“不是老夫非要拦着你们,只要你们能回答出三个问题,你们谁想参就参去,老夫绝不阻拦。”
“第一,自从李大人掌权以来,可有做过对皇室一星半点的不敬之举?”
御史们互相看了看:“没有。”
“第二,自从推行吏治以来,魏国政权可是稳固了许多,百姓可否受惠良多?”
“……是。”
“第三,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愿的事情,莫非还要经过你们同意吗?”
“……”
于是弹劾的事情不了了之。
杨楷出来以后,冷笑一声:“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徽柔怀有身孕,李氏夫妇欣喜若狂。李明昭开了许多食补的方子送进宫里。贾氏则隔三差五去看望徽柔。
最开心的莫过于怀吉,他索性搬进宫里和徽柔同住,长最大的爱好就是督促她吃饭睡觉。
徽柔的孕吐十分严重。刚开始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什么也不吃都要吐。吐得昏天地,搜肠刮肚,几乎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怀吉十分心疼,她不吃,他便也吃不下去。短短一个月,两个人都瘦了很多。
徽柔不想让他跟着自己一起难过,说道:“女子怀孕都是这样,哥哥不必太在意。你就算天天陪着我也改变不了,不如上朝去吧。我也不过吐这两个月,过了就好了。”
怀吉却不同意:“我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今天这一步,本来就全都是为了你。现在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他索性把大部分的政务移交出去,每日专心陪着徽柔。
别人的孕吐不过两个月,徽柔却是没完没了。
这一天她吐得精疲力竭,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半夜,她突然转醒,觉得自己被人紧紧搂在怀里,脖颈边是湿漉漉的潮意。
她急忙推开枕边人,去摸他的脸颊,果不其然,摸到一手的泪水。
徽柔十分惊讶:“哥哥,你哭了?”
这个男人虽然性格温和,但是骨子里的坚韧不拔,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他为什么会哭?
怀吉重新又将她搂进怀中,声音又闷又沉:“徽柔,早知道怀孩子这么痛苦,我就不让你有孩子了。”
徽柔轻轻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哥哥,你不知道,没有孩子是我上辈子的遗憾。这个孩子是上天赐予给我的,每每想到他是我和你一起孕育出来的生命,我就觉得很幸福。所以,哥哥,我一点都不觉得痛苦,不要再为我难过了,好不好?”
怀吉亲吻着他的手指,点了点头。
徽柔的孕吐在李太医的调养下,终于慢慢好转。还不等怀吉高兴,就发现徽柔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
很有可能上一刻还有说有笑,下一刻就翻脸无情。
这天,御花园里,徽柔躺在摇椅上,怀吉坐在一旁给她剥葡萄。
“多吃点,给咱闺女补一补。”
徽柔一边扇扇子,一边斜睨他一眼:“我偏要生儿子。”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躺在那里轻微的鼓起。
怀吉笑眯眯的说:“行,你说儿子就儿子。”
徽柔冷哼一声:“我现在又想生女儿了。”
“可以可以,儿子女儿都很好。”
徽柔把扇子摇得唰唰响:“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的人都说我什么?”
“乖,孕妇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他们说什么你就当听不到。”
“呵呵,怀孕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
怀吉摊手:“我倒是想怀来着,可惜身体构造不允许呀。”
徽柔愤愤的看着他,突然把扇子往桌子上一丢,抽抽哒哒的哭起来:“你一点都不体谅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你对我越来越不好了。”
怀吉哭笑不得,柔声诱哄:“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乖,不要哭了,你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心情。”
没想到徽柔哭得越发伤心,一边哭还一边拍桌子,怎么看都是一副村妇要和人吵架的样子:“你不给我吃西瓜。”
她哭着控诉:“从坐到这里开始,你就只给我剥葡萄,不给我拿西瓜。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孩子孩子,你敢说你喜欢我?你这个大骗子!”
怀吉瞠目结舌,姑奶奶,昨儿个是谁说不爱吃西瓜,要吃葡萄来着,这变化劲儿也太大了吧?
到了五六个月上,徽柔终于既不孕吐,也不乱发脾气,能吃能睡,温柔似水,整日笑眯眯的,身体也圆润了很多。
怀吉才松了口气,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徽柔出现了严重的妊娠反应,身上开始浮肿。
先开始只是脚背有一些轻微的浮肿,后来渐渐蔓延到小腿,手指轻轻一摁就是一个坑,半天也恢复不过来。
所有的鞋子全都穿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做了一批绣花屐当便鞋穿。
有一天徽柔无意中穿了一下怀吉的鞋,竟然刚刚好,自觉又舒适又合脚,从那以后就把怀吉的鞋据为己有,并且还一定要是他穿过的。
用徽柔的话来说就是:“已经用哥哥的脚把这双鞋子踩的合适了,我拿来穿再好不过。”
怀吉无可奈何,只能又重新做了几双。
再到后来,徽柔不止水肿,还常常半夜睡着睡着腿就开始抽筋。
每当这个时候都需要怀吉起身为她按揉,才能有所缓解。
怀吉从徽柔孕吐开始,就一本一本的翻阅古籍医典,想要对症下药。
大约是关心则乱,很多药方他觉得可行,但却不敢给徽柔服用,总要和父亲再三斟酌确认,才敢小心翼翼的煎一服。
待徽柔喝下去,就一遍又一遍的问她感觉如何。
有时候徽柔被问的烦了,便骂人:“你以为是神仙药水吗?才喝下肚就有反应,你就不能等一等呀!”
这个时候怀吉就会很忧郁的看着她:“我怕方子里有什么副作用……要不是这药我吃了也尝不出来好或不好,管不管用,我早就自己吃了,还用在这里提心吊胆吗?”
徽柔瞬间愧疚:“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乱发脾气的,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你别自责了,你待我很好,比最好还要好。”
一天晚上,徽柔睡着睡着,腿突然又抽搐起来,怀吉急忙给她按摩,然后又抱着她轻声安抚。
徽柔白天睡得有些多,现下了无睡意,便说道:“哥哥,你给我唱一首催眠曲好不好?”
怀吉有些犯愁:“哥哥不会。”
若是让他吟诗作赋,填词弹曲,甚至上阵杀敌,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唱催眠曲?还是饶了他吧。
徽柔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哥哥你就唱一首嘛,你唱了我的心情就会好,我的心情好了,孩子心情会跟着一起好。”
怀吉沉吟半响,勉为其难:“那我唱了你可别嫌难听。”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清朗的声音在悠悠响起:“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古像影图,披罗衣之璀璨兮,珥瑶碧之华裾,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怀吉唱的并不算太好听,却始终眉眼含笑,一边给徽柔按揉着身上的每一处,一边不时摸摸她的脸庞。
这是形容一个女子姿态华贵优美,怀吉分明唱出来是给徽柔听的。
徽柔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我现在自己看着自己都丑死了,亏得哥哥还能这么厚脸皮的夸赞我。”
怀吉点点头:“是啊,真是丑。”
徽柔欲起身打他,却被他连人带胳膊抱进怀里,笑着说:“可是哥哥喜欢。”
徽柔发动的那一天,恰好湖里的荷花都开了,她缠着怀吉要吃莲子。怀吉无奈,只能带着她泛舟湖上,采摘最新鲜最水嫩的莲子给她吃。
徽柔吃的心满意足,突然捂着肚子痛叫起来:“哥哥,我肚子好疼,是不是要生了?”
一滩水沿着徽柔的裙摆慢慢的洇下来,是羊水破了。
怀吉的脸色比她还难看,明明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怎么突然就发动了?
幸好产婆和御医早就在宫里,随时等着候命,徽柔被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了产房。
众人都以为徽柔的这一胎,必定会生得无比惊险,因为毕竟她怀孕怀的比别人辛苦了十倍。
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产房里就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产婆抱着孩子眉开眼笑的跑出来:“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是位女公子。”
怀吉来不及多看孩子一眼,就冲进产房。
徽柔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居然不错,拉着怀吉的手,问道:“是个女儿,你高兴吗?”
“我要是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高兴,你信吗?”
“信。”徽柔兴致勃勃:“下一胎,我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她信心满满:“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