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川霖2020-06-04 23:493,549

  卷首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唐 慧能

  显徽十五年深秋,大梁宫。

  “公主,宣仁殿的人来传话说,近日前朝政务繁忙,陛下要熬夜和大臣商讨国事,不知何时才能休息,让您先睡,不必等他了。”一个豆蔻年华、身着宫装的女孩子走上前来,紧蹙着眉头,颇为恼火地对坐在床上的新娘回道。

  “知道了。”新娘子听后,一把用手扯下了盖头,霎时间,娇容露现,鲜艳了整座正阳宫殿。

  新娘走到铜镜旁,对那女孩子道:“夭朵,给我卸妆罢。”

  “是。”

  夭朵上前去,轻轻给她拆下九龙四凤冠。镜中的新娘眉色浅黛,清秀如晨雾间隐约的峰;朱唇紧闭,艳丽若海上落日时的霞;那双眸子尤为独特,睫毛浓密微卷,瞳孔呈紫檀色,犹如云端仙殿,梦幻之境,任谁只看一眼,都要深深沦陷。只是这双举世无双的眼眸里,此刻却藏满了悲愁,稍一说话,那愁便会如茶水一般,倾泻而落。

  新娘名叫莫悁(音同渊),是北芜的二公主,年方十九,年初奉北芜汗王之命,前来中原大梁国和亲。

  北芜同中原足足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二十年前,莫悁的母亲卫夏献孤身一人嫁到北芜,成为了北芜王后,换得了两国十年太平;二十年后,夏献的女儿莫悁踏上母亲来时的路,嫁到梁国为后,以期修得两国万年之好。世间因果轮回,不过尔尔。

  褪去凤冠霞帔,莫悁终换得一身轻松。周围红烛摇曳,喜联相映,紫檀木拔步床前挂着龙凤呈祥幔,里面铺了明黄百子被。然而莫悁对这一切喜气没有丝毫兴趣,她用喜被将自己裹得像颗粽子,尔后试图睡去。

  可莫悁只要一闭了眼,脑海里便都是临行前父王和自己说话的场面:“你记住,不要耍什么花招!你母后还在本王手上,等你同那梁帝生下孩子,她才能平安!”

  这句话犹如巨石一般,压得莫悁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想逃离,却发现无论自己身处何处,都放不下母亲。

  莫悁的母后卫夏献本是中原卫华献将军的亲妹,二十年前同北芜的那场败仗,不仅让卫将军含冤而死,还让自己的妹妹被迫嫁给了仇人换取太平。北芜汗王待夏献犹如俘虏,待亲生女儿莫悁更是如同弃女。从小到大,莫悁只同母亲相依为命,娘俩儿像两根沼泽地里的芦苇,互相依靠着,在狂风急雨中艰难生长。

  正因如此,母亲才是莫悁心头的软肋。无论如何,莫悁都不能弃她于不顾。她来时已下了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拼力护得母亲周全。

  正想着,床边忽传来一阵悉簌声响,莫悁觉察到身旁有人和衣躺下。她知道是梁帝回来了。一时间,莫悁竟不知该如何同梁帝张口说大婚后的第一句话,她便不再开口,只是装睡。两人就这么背对着背,谁都未睡着,谁也不言语。

  过了半个时辰,大总管采喜忽从门外掌灯而入,在床幔后急唤道:“陛下,不好了,蓉贵妃派人来说,大皇子忽然起了热,浑身烧的滚烫!”

  “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清楚,许是着了风寒。”梁帝听后猛然起身,穿了靴便往殿外走,临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龙凤呈祥床幔,眼神中似有些许犹豫。

  “陛下还去兰台吗?”

  梁帝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回道:“去。你在前面掌灯罢。”

  “是!”

  待采喜的灯火渐微,莫悁方起身更衣。夭朵闻声,早已跑进来安慰。

  “奴婢就不信,大皇子偏在这个生病,别是蓉贵妃来扯慌,故意拉走陛下的!”

  “陛下若不想去,天塌地裂都不会走。他若想去,哪怕只是掉了个芝麻,也都会找理由过去的。”莫悁并膝坐在床上,看着那窗外的月光感叹道。

  莫悁一夜未眠。次日鸡啼时分,她便早起梳妆,用完早膳去朝见太后。

  太后正在慈安宫的佛堂里念经,莫悁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她。

  “儿臣给母后请安,祝母后长乐无极!”莫悁朝太后行大礼问安,口中颂福。

  太后故意将她不理她,先去给旁边的金菊添了水,后又缓缓问道:

  “怎么,等得着急了?”

  莫悁忙解释道:“没有的事,儿臣唐突前来,哪敢惊扰母后礼佛。儿臣等得再久,都是应当的。”

  “嗯,你很懂事。”太后虽是夸赞,脸上却并无半分笑意。

  宫人给太后上了茶,太后品了一口,缓缓问道“哀家听闻,昨儿晚上大婚之夜,皇帝丢下你去了兰台?”

  乍听到这话,莫悁难免心中不平,“不,不是,是大皇子生病了。”

  “大皇子不过是贪玩着了凉,略有些低烧罢了,有些人惯会借题发挥,大惊小怪。皇后娘娘,你这个样子下去,是镇不住后宫的。”太后喝了口茶,缓缓对她说。

  “儿臣多谢母后教诲。”

  “嗯,记着,你是皇后,理应母仪天下,不要怕,该怎么做就去怎么做。你若赏罚严明,恭谨守礼,就算永不得陛下喜爱,他也难挑出错来废罚你。记着,别学你母亲。”

  “太后知道我母后在北芜的境况?”莫悁大吃一惊。

  “哀家也是略有耳闻。”太后放下茶碗,眼神微微有些飘忽,“玉心,你且去把东西拿来。”

  旁边的嬷嬷应了一声,遂从窗台上取出一盆绿色似手掌的植物,递到崔嬷嬷手上。

  “这叶子生得可真茂盛!”莫悁抚摸着花叶道。

  “这是卷柏,又叫九死还魂草,所有花木里,属它最为顽强。卷柏随风移动,见水而荣,即便干涸而死,也能抓住机会,遇水再生。哀家今日把它给你,权当是送你的新婚见礼,你且拿回去好好养着。你若聪明,就该明白哀家的意思。”

  “多谢母后,儿臣定会谨记在心。”莫悁顿时明白了太后的深意,忙让崔嬷嬷好生收着,自己又同太后说了几句闲话,方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玉嬷嬷长叹道:“太后可真是把皇后娘娘当成亲女儿在疼啊,一辈子的血泪可都在方才那几句话中了。”

  “那是华献的外甥,夏献的女儿,哀家哪能够坐视不管。”太后闭了眼说。

  谁知大婚后一连三日,梁帝都以各种理由再未见过莫悁。莫悁本对此无意,可一想到同父王的约定,便也有些着急。

  这日莫悁照常去慈安宫给太后问安,太后见了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问道:“自打大婚之后,皇帝就再没踏进你宫里半步了?”

  莫悁不知这话该如何回答,犹豫再三,只悄悄“嗯”了一声,又回道:“沧州大旱,民不聊生,陛下为处理灾情夙夜劳碌,儿臣能够体谅。”

  “你不必为他说话。”太后道,“皇帝虽不是哀家亲生,却也是哀家自幼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心思,哀家是再清楚不过的。你且在这儿等着,过一会子他就下朝请安来了,到时候,哀家自会和他说。”

  “啊?母后不必劳心……”莫悁忙阻止道。

  “哀家不说?哀家不说陛下肯去见你吗?帝后之间,就算没有感情,也要相敬如宾;身为帝王,绝不能宠妾灭妻,让天下人效仿!这话你能明白,做皇帝的却未必明白!”太后又严厉起来。莫悁见她执意坚持,遂也不再推脱,点头答应下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梁帝终于下朝来给太后请安,而莫悁此刻正巧去了后院给太后插花。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凤体长安!”梁帝伏地跪拜道。

  “起来罢,陛下近日忙于沧州灾情,人清减了不少。今儿就留在慈安宫用膳罢,哀家命小厨房做了几道你素日爱吃的菜,给你补补身子。”

  “劳母后费心了。”太后留饭,梁帝自然不敢推辞,只得坐下同她一起用膳。

  这边宫人正忙着摆放酒馔,那边忽听殿门外传来一阵女子声音,婉转如莺啼:“母后,这花瓶已经插好了,用了足足三十四种花卉呢,您瞧瞧可还满意?”

  梁帝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放下筷子转身一看,顿时惊在原处:“小园子?!怎么是你?!”

  “什么小园子?陛下怕是认错了人了,这是你新娶的皇后,莫悁啊!”

  莫悁抬头,正对上一双俊眼:只见梁帝身着褐色盘金貂皮鹤氅,戴着偃月青玉束发冠,眉浑似手中利剑,眼眸如天上明星,眉梢眼角中藏着一缕情思,不细看着实难发觉。身姿英挺,含威不露,见上一眼,就能让人神思迷晃。

  莫悁忙俯身行礼道:“臣妾莫悁,见过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你是朕的皇后?!”梁帝痴在原处,竟恍如梦中一般,再看身侧的采喜,更是早就唬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你们俩在大婚之日没有见过吗?”太后又问。

  “噢,不是,是儿臣认错人了人。”梁帝忙解释道,又忍不住回头悄悄多看了莫悁几眼,越看越是惊奇。

  “那必是陛下这些日子劳累,花了眼睛。皇后,记得好好照顾你夫君。”

  “是,儿臣谨记。”莫悁回完便将那黑釉折枝梅花瓶交给太后,自己则低头站在一旁,并不抬头看梁帝。

  太后将那花瓶细看一回,点头道:“嗯,很好。你果真是有些天赋的。”

  “太后谬赞了,儿臣今后可要多来向太后讨教。”莫悁笑答。

  饭桌上,太后有一言没一语的同莫悁说些闲话,梁帝还浸在惊喜错愕之中,不知该同她们说些什么,便只顾吃饭,鲜有言语。

  膳毕,莫悁告辞回宫,梁帝见她走,忙也跟着告退,出了慈安宫,他便紧随着莫悁来至正阳宫内。

  “你站住!”才迈入殿门,梁帝便一把攥住了莫悁的衣袖,又怒又喜道,“之前为什么要骗朕!”

  (本章完)

  (用这点小尾巴给朋友们指下路:小说共两个结局,一版结局预计六十万字完结,共分为三卷。第一卷前十万字主要讲述莫悁初来大梁的经历,包括背景、感情和孩子等;第一卷后十万字主要描写宫斗。第二卷前十万字主要写帝后感情的质变;后十万字侧重于揭开莫悁舅父生前的秘密。第三卷前十万字,着重于写大梁和北芜间的战火硝烟;后十万字重点关注了母子之间的恩怨。故事层层推进,二卷后十万字和三卷前十万字为黄金情节点,朋友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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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宫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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