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祺,今湄陡然松了口气,忙加快步伐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忽然又顿住了,有些不自然地问:“你……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门外,萧祺沉默了一下,才道:“上次来江陵府,你见到黄氏自尽后也曾做过噩梦,所以我想,你今晚想必也睡不好了,便过来看看。”
方才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开窗的声音,怕有意外,便敲门问问。
不过,听她的语气,或许是他唐突了?萧祺垂首静了下,正要开口告辞时,门忽然从里打开了。
今湄背着烛光仰着头,看不清神色,唯有一双眸子如天边星子,定定看他。
“正好,我也有事想要跟你说。”
萧祺面色微微诧异,抬脚走入房中,借着窗外的天光看见了她的脸,同时也看见了她坚毅的神情。
他忽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蹙眉问:“什么事?”
“我要替白家翻案。”今湄走到窗前,小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她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仿佛在说什么誓言:“我想好了,无论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我都要追查下去,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果然……萧祺微微垂了下眸,知道自己此刻再劝她已经是来不及了。
长宏镖局出事之后,他曾劝过她,前途莫测,需三思而后行。那时她说,与他已是夫妻,他既掺和其中,她只能选择共同进退。
这话当时是三分无奈,七分借口,可如今,都由不得他俩了。
所以,萧祺只沉默了一瞬,便抬起头去,和今湄远远对视。
“我可以帮你,但是——”他静静看着她,声音低沉:“如从前所说,此事事关重大,需等眼下这一连串的事情结束,送徐贵妃和太子离开江陵府之后,我们再重新商议,切不可擅自鲁莽行动。”
听他这样说,今湄有些意外,她原以为依萧祺的性子,会义正言辞地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她连要怎么说服他都想好了,没想到竟然派不上用场。
“真的?”她迟疑地看着他,喃喃问:“你真的……愿意帮我?”
虽然她早已想好了怎么说服他,但实际上,今湄心里比谁都清楚,萧祺若参与这件事,一定会背负比常人更大的风险。
毕竟,白家牵涉的可是通敌卖国案,而他又是当朝荣陵王,皇帝的弟兄,若不慎陷入其中,只怕自身也难保。
白日东升,凌晨的第一抹天光自游离的浮云中洒落静谧的江陵府,也从窗外透入这间厢房,带着一丝流转的光华,照在萧祺平静的面容之上。
他看着今湄,轻轻笑了下:“那是自然,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今湄怔住了,目光落在他带笑的面容之上,心脏不由狂跳起来——这一刻,他不是冷厉无情的荣陵王,是她的夫君,他笑起来的时候,比素日里那样板着脸要好看许多许多,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兴许是天穹的晨光太过撩人,她觉得面颊有些烫,赶紧移开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
“那真是太好了。”她咬着唇,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其实,我都想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也绝对不会拖累你的。虽然我明面上是荣陵王妃,但实际上……实际上,我们并无夫妻之实,想要撇清关系,无非就是一纸休书的事情——”
她说到这里,胸口莫名有些闷得慌,于是停下来,看了萧祺一眼。
萧祺的脸色忽然也变了,远山般的眉蹙起来,不悦地看着她:“你就是这么想的?”
“啊……”今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好像是生气了?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说错了,于是踌躇着没有点头,只问:“这么想……不对吗?”
萧祺深吸口气,定定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对。”
今湄不明所以地哦了声,心想既然对,那他为什么还要生气啊?
见她一脸茫然,萧祺不由闭了闭眼,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到底没有再说话,而是径直转身,推开了厢房的门,作势要走。
今湄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来,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地重复了一遍:“对。”
她心想:然后呢?
“但是——”萧祺背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以后不许这么想。”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抬脚离开,连门都未来得及关上,只虚掩着,任由堂外的风从外吹进,吹起今湄颊边的碎发。
她怔怔地站在窗前,没有发觉自己脸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飘起了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