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自然是皇后,她站在凉亭中静静看了会儿,眼看事态越闹越严重,这才站出来主持公道。
夏筠裹着湿漉漉的衣服躲在两个宫女身后,看起来十足的可怜。
“皇后娘娘,昭安也不知道郡主误会了什么……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怎能强行要脱我的衣服呢,若是传出去了……”
她没有接着往下说,但眼圈却红了,贝齿咬着发白的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陆昭容站在后面,见状也有点不忍心:“清平郡主也太凶了吧,刚跟你胡搅蛮缠,现在又去找昭安公主的麻烦,她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她毕竟还是年轻,今湄看了她一眼,也没解释,只淡然说:“接着听吧。”
凉亭旁边,俞书慧显然气得不轻,整个人暴跳如雷:“你胡说!你敢不敢回栖霞宫?只要让十三皇子看一眼你的衣服,他绝对能认出你来!亏他还叫你皇姐,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她骂了一通,夏筠只咬着唇,半句话没说,倒是皇后皱起眉来:“清平郡主,有话好好说,别一惊一乍的,本宫头都被你吵晕了。”
禄王妃站在俞书慧旁边,她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想通了一切,如今重要的已经不是找到贼人,是尽快将身上这个罪名抛出去,不然别说是俞家,只怕禄王府都要搭进去了。
方才俞书慧跟她说是温今湄动的手脚,她隐约不太信,而且就算是她动的手,陵王府也是他们惹不起的主,太后偏爱荣陵王,和温今湄的母亲又是闺中密友,想要把她身上的罪钉死,只怕很难。
而眼前这个昭安公主就不一样了,她身世成谜,在皇宫中并无后盾,且太后对她早有嫌隙,如今若加上张贵妃,想要定她的罪,倒还有一线可能。
想到这,禄王妃也不再犹豫,她径直跪下去,膝行到了皇后面前,重重磕了个头:“皇后娘娘,臣妾的妹妹性子秉直,今日受了如此大的冤屈,心中自然不忿!她从未来过栖霞宫中,不知什么蓝宝石耳坠子,与张贵妃更是无冤无仇,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来!还请皇后娘娘秉公处理!换臣妾妹妹一个公道!”
她这一番话说得慷锵有力,皇后似乎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当即便道:“昭安,你浑身湿透,外衫裹着也不舒服,不如脱下来给大家看一看,不然这般纠缠下去,只怕也难以服众啊。”
夏筠面色一僵,只是双手仍死死抓着外衫,没有说话。
“看,她不敢!”俞书慧冷哼一声,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你是不是怕了?”
旁边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眼中也尽是慌张,特别是蓬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因为她知道,这件衣服,公主是决不能给旁人看的!
而此时,夏筠心中已经焦灼到了极点,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今日清晨她来栖霞宫赴会的时候,没料到温今湄居然也会来,她当时刚从陵王府搬出来没几天,心中的愤慨还未散去,见到她,怨怼顿时便又喷涌了出来。
看到张贵妃牵着十三皇子进来的那一刻,她心中便生出了个报复的法子,趁着众人到园子里去的时候,让宫女回去把自己那件双面绣的长衫取了过来。
随后张贵妃离去,众人四散,她便留在园子里,让蓬雪披着外衫去把那对张贵妃最喜爱的耳坠子偷过来,然后故意吵醒十三皇子,踢走他床边的毡毯,让他摔下来时磕破了脑袋。
她知道温今湄去了书斋,于是让蓬雪将长衫送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拿着耳坠子去那边,将东西塞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十三皇子的角度与常人不同,也没算到耳坠子又为何会出现在俞书慧的身上!
俞书慧出身将门,性子泼辣,可不会给她来什么勾心斗角,更不会给她留面子的!
如今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们遮遮掩掩的,见夏筠没有反应,皇后便朝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人走过来,拉起了那件湿漉漉的长衫。
一瞬间,众人都看见了那长衫上绣着的百蝶戏花纹样,再联想起俞书慧的话,顿时都神色各异。
陆昭容也吸了口冷气,不敢置信:“真……真的是她吗?”
她还记得刚到栖霞宫的时候,昭安公主那般温柔的抱着十三皇子,那模样如此可亲,任谁都不会将她跟那个故意踢走毡毯害得十三皇子跌破脑袋的贼人联想起来的。
可现在,一切都摆在面前,跟俞书慧比起来,她确实有着更大的作案条件和嫌疑。
陆昭容又想起来,出事之后,昭安公主虽然存在感很低,但是每个关键时候,她都会在旁边不经意地提示着众人。
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今湄侧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冷吗?”
“有点。”陆昭容看着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昭安公主,抚了抚手臂上的汗毛,感觉不寒而栗:“太可怕了……”
今湄自然也听出了她语中所指,只笑了笑,说:“看来事情差不多水落石出,没咱们什么事了,你浑身都湿透了,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我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让人将你送回宫去吧。”
一阵风吹来,陆昭容抱紧双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