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双手不自觉地抠着桌子，低下头暗自胡思乱想了一阵儿，方才抬起头来准备发问，才一转身，却见一本书骤然挡在面前。
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轻不重叩着书面，透过缝隙看到裴少卿正认真地扫视着手中的档案，垂了眼睑的双眸失了几分凌厉、更添几分温润，如扇的长睫在眼睑下透出一片阴影……
叶蓁蓁正看得入迷，忽见他眼睑抬起，目光不偏不倚地跟自己对上了。
裴元看了她片刻，微微侧头笑问：“发什么呆呢？”
叶蓁蓁抿着嘴，赶紧低下了头：“没什么没什么，属下只是在思考问题……”后面的话，已经是细若罔闻。
裴元没听清楚，正想问，又见她迅速转过身，抓起一本书匆匆逃离了此处，站在屋子另一边翻阅了起来。
神情不可谓不严肃，动作不可谓不认真，丝毫瞧不出刚才低着头嘟嘟囔囔的怂样。
裴元挑着眉瞧她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眼底又浮出一抹笑意：“叶巡按有问题尽管问，不用担心麻烦！”
麻烦？叶蓁蓁深呼吸……你裴少卿就是最大的麻烦！
叶蓁蓁翻过了一本档案，心也静下来了，方才走过来请教裴元：“裴大人，禁军高官咱们也要查吗？”
裴元放下手中的书，含笑看着她：“若你在京城重地做这般危险之事，怕不怕禁军发现？”
提及案子，叶蓁蓁还是极认真的，她思索着点头：“自然是怕的，虽说禁军按理不知道真实计划，但万一多个心眼儿或出什么纰漏，那就功亏一篑了。”
裴元满意地点头笑笑：“那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叶蓁蓁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哦……勾结？”似乎觉得不太好听，她又笑着换了个词儿，“合作？”
“你瞧瞧，”裴元伸手拍拍桌面，“老说你裴铭哥哥聪明，你也不比他差啊，本大人都想把你调到大理寺来了。”
叶蓁蓁瞳孔一怔，赶紧双手交叉疯狂摆动：“那那那那倒不必了大人，大人都已经有裴铭哥哥协助了，属下就在御史台跑跑腿儿挺好的，再说陆大人对我也挺不错的。”
“叶巡按真是善解人意，”裴元不再提调她进大理寺的事情，“那现在明白了吗？”
或许是想到重要之事查案的本能，叶蓁蓁倒不似昨日那般装疯卖傻了：“大人是觉得禁军里有人跟枢密院合作？这样一来倒的确少了很多风险。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可怕了，禁军和枢密院都是重中之重，若都有内鬼……”
大宋危矣这种话她不敢随便说出口，但想到这种可能性，叶蓁蓁还是觉得一阵恐惧。
“树上有蛀虫，除掉就行了，”裴元明白她的担忧，又四周瞧了瞧，确定附近没人后对着她招了招手，“来！”
叶蓁蓁不明所以地附耳过去，听到他轻飘飘地声音传来：“大宋还是有很多好官的，本大人虽然不足一提，但也算得上一个。”
叶蓁蓁心中冷笑，这般欲扬先抑，倒是让人不好说不要脸哈……
但话既然说到这儿了，叶蓁蓁自然不会放弃拍马屁的机会：“大人说的是，大人就是个好官，定能把那些蛀虫揪出来除之而后快！属下就帮不上什么大忙了，只能打打杂……”
“别这么说，”裴元指指她手上的册子，“好好记，日后可是有大用的！你看我今天带的这些人，也只有你随身带着本子……”
叶蓁蓁心道倒也不是随身，不过审人才备着的，不过如今被他捧到这儿了，也不好不干事。
这一看，便看了近一个时辰。
好在押送战俘之事乃重大机密，知之者甚少，但因知情者无一不是入仕多年的高官，这档案自然也就多了些。
待将这些档案翻得见了底儿，叶蓁蓁觉得脖子也酸了腰也酸了，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人，枢密院这几位大人，都是为官多年了，背景也清白，为官以来也尚未有过和西夏勾结此事，甚至还有抓住西夏暗探的功劳。您说这内鬼，真会出在枢密院吗？”
裴元放下书，眯眯一笑：“要能这么容易被你查出来，他们就白做这么多年官了，可不是所有官员都像本大人这么刚正不阿！”
叶蓁蓁：……你也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不过道理没错，这么大案子，没点儿本事谁敢犯呢？
话虽这么说，叶蓁蓁还是有点不服气，便故意问他：“属下才疏学浅经验也不足，查不出什么也正常，那大人您看出什么来了？”
谁知裴元皱着眉摇着头叹两口气道：“没有。”
“……”叶蓁蓁没料到他这般实诚，反而梗得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裴少卿刚才说什么来着？刚正不阿？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呵！”
裴少卿听见了，但是置若罔闻，负起双手迈开步子道：“走吧，查案子这事儿急不得，叶巡按不用心里有愧。”
叶蓁蓁抽搐了一下嘴角：“是，大人果然体恤属下……”
查完户部档案也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叶蓁蓁的肚子到点便饿，瞧着裴元还有拉她去办事儿的意思，忙跟上去半问半提醒道：“大人这个点儿了咱们去哪儿啊？”
裴元自然知道现在的时辰，却故意听不懂她言外之意，一本正经回答道：“档案查了，自是要去核实啊！叶巡按不用担心，等会裴铭会送你回陆府的。”
“啊……”叶蓁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都是朝廷重臣，户部的档案应该不会出错吧？”
裴元摆摆手：“哎！话不能这么说，办案讲究的是准确无误。陆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叶巡按既跟着陆大人办事，一定也这么觉得吧。”
都提到陆正了，叶蓁蓁自是不敢否认：“那是那是，属下这不是怕大人累着吗？其实属下自己去核实也可以，你看裴铭哥哥好像也累了……”
裴铭：“大人我……我没有我不是，多谢叶巡按关心。”
“裴铭哥哥别客气，”叶蓁蓁心里打着令牌的主意，“要不大人先回去，核实这事儿就交给我了！那二百禁军的任务没完成，我一直觉得不好意思！”
裴元思索着点点头：“是不早了，叶巡按说得也有道理。”
叶蓁蓁看游戏，连连点头附和。
谁知裴元话头儿一转：“既如此，我们便先去吃饭，吃过饭再查！叶巡按这般为我和裴铭着想，本大人也不能没点表示，裴铭，今天你请客。”
裴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