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裴元便去枢密院借了人,因是奉旨行事,枢密院也自当配合。
裴元走后,李明祯将檀友生召了过去。
“李大人。”檀友生对他还是那般毕恭毕敬,自被调到知杂房,檀友生也从未再提及他当年私下查案的事情。
但两人心知肚明,谁也没把这事儿放下,都各自在防着彼此。
李明祯“嗯”了一声:“此次你协助裴少卿去端州查案,查的是什么,你心里可有数?”
檀友生欠欠身:“下官知道。”
李明祯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这案子不仅是裴元的案子,也是我们枢密院的案子。如今刘方还在枢密院关押着,范海的名字也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
李明祯说着,走下来拍拍檀友生的肩膀:“檀友生啊,你到底还是枢密院的官员,有些事情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檀友生微微皱了皱眉:“大人此言下官不解,据下官所知,裴大人乃奉旨查案,枢密院亦是为帝王做事的。”
李明祯倒是许久没见他回过嘴了,又仿佛看到他初进枢密院发现端倪分毫不让的样子,若非当年少了这么份稳重,他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错了,”李明祯侧目看了他一眼,“枢密院和三司查的东西,向来都是不一样的,你以为劫车案查到一半,圣上为何要下令移交枢密院?”
李明祯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因为有些东西,是枢密院可以查,但三司却查不得的。”
檀友生不解其意:“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李明祯轻轻抬起下巴:“你此去端州,我有项秘密任务要交给你。”
檀友生拧眉看着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李明祯顿了一顿又道:“你应该听说了,端州此前多了许多辽夏异邦人,我已经找人打探过了,起初出现异邦人的地方,是端州城北罗林镇。”
檀友生心中一凛,罗林镇正是他和叶蓁蓁儿时居住的地方,也不知李明祯此时提起究竟是何意。
李明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你此去就到那镇中去查探一番,若我所猜不错,异邦暗探在此处应是有个据点,你若能将此挖出来,也是大功一件!”
檀友生尽量稳住内心的忐忑,点点头道:“是,下官记住了。”
“好,去吧。”李明祯笑着点点头,“对了,端州是你的故乡,此去若得了空,也回家里看看。”
“多谢大人!”檀友生行了礼退去了,方才转身脸色便奇差无比。
身后李明祯微微眯起双眼看着他的背影,待他完全走出门外,才去关了门轻声道:“出来!”
房梁上霎时出现一个黑影,轻飘飘落在了他面前。
“有消息了吗?”李明祯收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
“属下无能,”黑影跪地而拜,“不慎跟丢了。”
李明祯的脸色虽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发火,沉默了片刻后才叹口气道:“罢了!若能被你们轻而易举跟上,他也不是秦文修了。”
黑影谢过又道:“属下打探到,秦文修前几日曾到过大辽,还跟裴少卿起了冲突。”
“他去了大辽?”李明祯的神情难得有了一丝疑惑,思索半晌后又道,“继续盯着裴元和叶蓁蓁,秦文修怕是冲他们去的。”
“是!”黑影领了命,又很快消失不见。
檀友生从李明祯那回来后,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决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巧合,李明祯无缘无故提起罗林镇,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在试探着什么?
他也不敢立刻将此事告诉叶蓁蓁,生怕一不小心着了李明祯的道儿,心想还是等出了城,上了路再将此事告知给叶蓁蓁。
裴元起初不想让叶蓁蓁随行,一来是为了她安全考虑,二来……也是因为范海的身份。
叶蓁蓁不知范海的身份,但是裴元清楚得很。
他现在虽是大宋的战神,曾经却是他兄长裴执的亲信,尽管自十四年前一战后范海封将离开武安候府,但父兄也曾告诉过他:范海可信!
可是如今这个可信之人的名字,却从通敌叛国的刘方的口中说了出来,而且还是以他同党的身份。
枢密院怎么让刘方开口的,谁都不知道!但据裴元探查,前几日晚上有一辆神秘马车半夜入了大内,马车中疑似一个妇人及两个小儿。
刘方有妻子之事谁都知道,但他开始劫车计划前便安排好了一切后路,不过枢密院自有枢密院的手段,话是怎么问出来的,便也不言而喻了。
而后,枢密院使便秘密召见了檀友生,同时,圣上召见了大理寺卿姚廷及大理寺少卿裴元二人。
次日,裴元点了御史台巡按叶蓁蓁以及枢密院官员檀友生,一同前往端州查案,檀友生来了,耶律敏自是跟着一起,总之有裴元在,这挡箭牌也足够厚!
裴元原本也没想着丢下叶蓁蓁,但范海身份特殊,他不得不多加考虑。
端州,是怀化将军范海的故乡,也是叶蓁蓁的故乡!
只是这个故乡对叶蓁蓁而言已是久违,甚至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裴元也考虑清楚了,不论叶蓁蓁想查什么,武安候府自始至终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情,纵使她想查的事情真的与武安候府有关,大不了自己帮她查清楚就是了。
两人这般相互猜忌,也该是时候停止了!
若事情不是他所料那般,叶蓁蓁查武安候府是有什么别的目的,那也好借此机会挖出她背后之人。
临行前,叶蓁蓁花了半月俸禄,拉着耶律敏帮她选了一条剑穗,在去端州前一日送给了裴元。
若非叶蓁蓁此举,裴元都不曾在意自己的佩剑上有没有穗子。
叶蓁蓁拿出剑穗在他剑柄上比了比,很是满意地点头笑了笑:“很配嘛,大人觉得呢?”
“花里胡哨的,”裴元看都没看一眼,却是一把抓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戴在了剑柄上,遂又欣赏了片刻,“还真是花里胡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