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友生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阳光隔着车窗照进来,还有几分刺眼,李明祯就坐在他面前闭目养神,他背对着光照,神情隐藏在昏暗之中,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绳子已经不在了,檀友生也没觉得有酸痛感,想来昨天昏迷之后,李明祯就把他身上的绳子解了。
檀友生半坐起来,挑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马车正飞驰在一条乡间小道儿上,看树的影子日头正旺,应该是快到晌午了。
檀友生叩了叩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头,刚放下车帘,就听李明祯轻声道:“醒了?”
檀友生被他吓了一跳,看他已经睁开了眼,便问:“公主呢?”
“已经送回去了,”李明祯扔了水袋和干粮给他,“她怕毒不倒本官,药下得有些重。”
檀友生又晃了晃头:“她是孤身一人来的?”
这事儿李明祯倒没有瞒他:“不是,陆家少爷应该也来了,他跑得快,我没追上。”
昨夜将耶律敏交给御史台的人后,李明祯又四处去寻了一遭儿,本以为陆文笙不会什么功夫,找到他应该不难,谁知四处搜了一圈儿,也没找着人在哪儿。
当时方圆几里就那一间客栈,入眼便是一片望不到头儿的黑,李明祯心想他怕是迷路了,便给小二留了些银钱,让他们帮忙继续找,找到了帮忙将人扣下。
其实李明祯的处理方式已然妥当了,但檀友生还是担心得紧,陆文笙虽说没少出远门儿,但以往都是跟着陆夫人一道儿,再不济也有个叶蓁蓁。如今大晚上的一个人跑了出去,人生地不熟地又在这荒芜之地,更别提他那三脚猫都不算的功夫,这要是遇着什么危险,叶蓁蓁怕是没法儿跟陆正交代。
“停车!”檀友生越想越担心,“先去找陆少爷,他如果出了事,蓁蓁也不会与你合作。”
李明祯不动如山:“我已拜托店家,还送了书信调人过来,他们已经在找了。”
檀友生急着问:“多久会有结果?”
“每隔半日会收到一封信,”李明祯掀开车帘看了看窗外,“信鸽差不多快来了。”
“那我们等着,”檀友生拿起了水壶和干粮,“我也饿了。”
这次李明祯倒没反对,让车夫在路边停了,几人在树下休息了片刻。
日头正甚,饶是已经霜降天,此刻也并不会觉得太冷。檀友生下了车往前看去,不远处已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些房屋,想来已经过了那荒芜之地,不远处便有村镇了。
可这也说明,他们已经离开很远了。
按李明祯的意思,陆文笙是单独一人跑的,东西没带,连马也没有牵,饶是这荒地中没有虎豹豺狼,却也没有吃的喝的或是避寒之物。若是到现在还没找着人,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李明祯说得没错,信鸽果然一会儿就到了。
见李明祯接了鸽子,檀友生赶紧起身跑了过去,还没待他展开信便急着问:“找到了吗?”
李明祯不急不忙地展开了信,信上写着四个大字:尚无消息!
檀友生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他怔了片刻,立刻跑到马车旁去解马的缰绳:“回去找他,都快过了八个时辰了,他没吃的也没喝的,如何熬得过去?”
李明祯轻而易举把缰绳夺了过来:“等你再用两个时辰赶回去,你觉得就能找到了?”
檀友生隐藏在宽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他如果出了事,蓁蓁不会跟你合作,他如果没有消息,蓁蓁也不会跟你合作。李大人要是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尽可以现在就奔赴西夏。”
李明祯并没有被他唬住,反问他道:“你可知道本官的人是怎么找的?”
檀友生不解:“什么意思?”
李明祯轻轻收了下巴,用脚尖指着足下的草地道:“草木房屋,一寸一寸翻的,就算是尸体,也逃不过!”
檀友生立刻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有句话虽听着像是安慰,却也有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既然连尸体都没找到,说明人应该还活着,若果真是在昨夜到今天之间不幸身亡,寻了这么久也该找到尸体了。
李明祯又问:“如果他还活着,最有可能去哪儿?”
檀友生想了想,陆文笙能去的地方无非是京城,或者按原计划去西夏找叶蓁蓁,如今这情况回京怕是会受罚,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前往西夏了。
檀友生问:“你的人还会继续搜寻?”
李明祯答:“会。”
檀友生又问:“还是半日一封信?”
李明祯点头:“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