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友生有些疑惑,不解地皱了皱眉。
李明祯看了他半晌,又悠悠地叹了口气:“若为官者都像你这般保持初心,这世道便好了!只可惜啊,往往是你这般见得少、经历的也不多的,才能这样非黑即白的去判断世事。”
“下官也在枢密院待了五年,”檀友生指指心口,“是非黑白就在心中,不难找到。”
“五年……”李明祯有些感慨,“你知不知道五年前以本官的权势,杀了你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知道。”檀友生虽还活着,却也因他在这知杂房窝了五年,自然信他的权势。
李明祯挑眉一笑:“那你知不知道本官为何没杀你?”
檀友生道:“下官毕竟是院使大人点进来的人,我若死了大人不好交待。”
“这点事本官交待得了,”李明祯说得斩钉截铁,“我不杀你,是因本官初入枢密院时也曾像你这般,兢兢业业简简单单,只可惜……本官从头至尾就是带着目的进去的,注定做不了你这样的官。”
檀友生觉得有些好笑:“这么说,下官还要多谢大人看重了。”
“你不必嘲讽,”李明祯听得出来,却也不在意,“本官说这些也并非让你感激。本官只是想告诉你,我为叶故之事已付出了许多、也舍弃了许多,时至今日,我断不会放弃。”
檀友生暗暗握了握拳,没再答话。
叶蓁蓁一路上都在纠结,她不知该不该提前告诉裴元李明祯的话,也不知道告诉了他之后又该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叶蓁蓁心里也明白,裴元虽然一句话不问,但始终在担心着自己,他是看出自己的为难,所以才不说不问,等着自己主动开口。
叶蓁蓁信任裴元,可正是因为信任他,才不想让他陷入这种为难的境地。
一连几天恍恍惚惚,连陆文笙都没心思练剑了,整天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生怕她出什么事情。
洛阳之后,二当家便带着弟兄们将何大猫骨灰送回了家,裴元给他们留了银子和京中宅院的地址,让他们安葬何大猫后随时来京。
因李明祯透露了秦文修在宋的消息,裴元和叶蓁蓁一行也来不及参加何大猫的葬礼了,只能临走前给他磕了三个头,也答应了定会为他报仇。
而后,一行人便继续上路了。
送走了何大猫,叶蓁蓁似乎更恍惚了,整天一句话也不说,东西也吃得很少,裴元忍了大半路,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他抓了叶蓁蓁上马,驭着马前跑去,不一会儿便脱离了队伍。
“姐!”陆文笙想要去追,被裴铭一把抓了回来,“大人和你姐姐有话要说,你别去添乱。”
“哦……”陆文笙带着疑虑应了一声,“我姐那个样子,裴少卿不会欺负她吧?”
裴铭一听这话就来气了:“你这孩子,大人那么爱你姐姐,怎么会欺负她呢?”
陆文笙吓得一怂:“师父你生气啦?”
“没有,”裴铭赶紧挤出一丝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担心你姐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陆文笙立刻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师父你不知道,从我捡了我姐回来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裴铭又拍拍他的肩膀:“有大人在,没事的。”
马足足跑了一刻钟,直到一条横贯地面的小河拦了路,马儿才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裴元下了马,对着叶蓁蓁伸出了手。
叶蓁蓁低头看了他片刻,终是把自己的手交了上去,借着他的力翻身下马。
脚才刚刚踩在地上,人便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蓁蓁身子一僵,不受控制扑向他的双臂在空中顿了片刻,而后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贴上了他的脊背。
裴元在她耳边低语:“我给了你很多天时间自己调整了,我不问,但我会担心。蓁蓁,没什么是我不能帮你担着的,如果是武安候府的事情,我也可以担着,你不用顾虑我,你可以告诉我。”
他的声音温暖而有力量,好像一阵微风,轻而易举地就将叶蓁蓁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那种心安的感觉,令叶蓁蓁贪恋不已。
叶蓁蓁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抱紧了他,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阳光正好、河水潺潺,入了秋的风虽有几分凉意,却抵不过彼此怀抱的温暖,他们紧紧相拥、互通心意。
叶蓁蓁决定告诉裴元一切,也不过就那么一刹那的时间。
她信裴元,裴元也信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