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被吓了一跳,两只前蹄腾空,发出受惊的嘶鸣。
但那人臂力很强,紧紧拽住马缰,没让马狂奔。
又从路另一边跳出四个人来,每人手里拿着砍刀。
“喂,你们是什么人,到哪里去?”拽马缰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脸上有一道斜疤。
杨三一见他就笑起来,“青疤,是我呀,你怎么老远在这儿截道?”
青疤仔细打量一下杨三,有点疑惑地问:“怎么是你呀杨三,你明明在金叶楼当保安,什么时候赶上马车啦?”
“没办法呀,我在金叶楼干了二十多年,现在年纪大了,人家不要我了,我总得吃饭呀,只好赶马车糊口了。”
青疤挺遗憾的,“金叶楼的小娘们真是不错,你在那里当保安,对咱也有利,那个老娘鸨子也不敢乱讹钱,可你离开了,以后咱再去,没这份优惠了吧?”
“难说呀,老娘鸨眼里只认钱,我在时,说你是我兄弟,她多少卖点面子,我卷铺盖走人了,你再去,她肯定装作不认识,不会再有公道价格,挑的小娘也不会是最漂亮的,拿一般的糊弄你。”
青疤骂了一句粗语,挥挥手说:“算了吧,反正这段时间也挺忙的,老板对我们也约束得紧,想请假进城松松筋骨也不批的,暂时就不想了,越想越憋。”
“最近矿里生意怎么样?”杨三趁机问。
其实是想让青疤夸一夸,让贡老板听一听。
可是青疤却有点垂头丧气的,“哎,别提了,要说生意,最近摁得紧哪。”
“摁得紧,为什么?”
青疤忽然意识到什么,指了指车上的贡老板,“这位是谁呀。”
杨三这才向青疤介绍:“这是贡老板,他是来联系生意的。”
青疤就向贡老板盘问起来。
“贡先生,你是哪里人啊?”
“我?就是本县人啊。”
“你原本是做啥生意的呀?”
“木材,还有药材。”
“这次怎么突然想到来这儿了?”
“不是突然想到的,早有此意想跟卜老板和丘老板做生意,只是机会不是很足,拖到现在。”
青疤点点头,似乎有点相信了。然后向杨三招招手,示意到一边去说话。
杨三不知青疤要说啥,跟着过去走远一点。
青疤压低声音问:“杨三,你确定这个人真是做生意的吗?”
“那当然,这有啥可疑的?你认为他不像吗?”
“像,我看确实像。”
“那你还嘀咕啥呀,快点放我们进山,去见卜老板和丘老板吧。”
“等下……”青疤朝贡老板那里张望一下,只见贡老板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悠然地吸着,吐着烟。
青疤似乎下了决定,对杨三耳语道:“杨三,你想不想发财呀?”
“当然想啊,谁不想发财除非是痴子。”
“那好,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你干不干?”
杨三有些愣,“哪来发财机会,你的话没头脑的,我一点听不懂。”
“嗨,你真是榆木脑袋,你带来的这个人,身上肯定有钱对不对?”
杨三一下子被点醒了,惊愕地看着青疤:“他是初次来跟两位老板见面,根据我的见识,一般第一次来是不会带多少钱的,等谈妥了,下次来才会带钱,你连这点都不懂。”
青疤撇撇嘴,“你才是榆木疙瘩,人家既然来谈生意,咋会不带钱呢,万一第一次就谈成了呢,还要回去一趟拿钱不是麻烦死。”
“你是说,人家肯定带着钱来,争取第一次能谈成?”
“那当然,谈不成也没啥,带回去,一般不是带现洋,而是银票,又不费力的。”
杨三点了点头,似乎相信青疤的推测了,但又有点惊异地埋怨:“你怎么会去想人家带没带钱,这跟你有屁关系?还说我想不想发财,你动了哪根筋?”
青疤做了一个手势,不说话。
杨三惊了,很明显,这是要将贡老板杀了的意思。
青疤的主意就是杀人,夺银票。
杨三瞪着两眼,轻声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狠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别瞎想啊。”
“切,你杨三是个什么人,我不知道吗?正因为知道你随时可以拔刀杀人,我才跟你商量的,你别把自己的打扮成个善类了,咱们是一样的人,要干就干,不干拉倒。”
“让我想想。”
杨三似乎有些动心,但也迟疑。
青疤进一步催道:“发财机会就在面前,你还有几年力气赶马车,到老了挣不到钱,喝西北风,不如豁出去,一不做二不休,做一次就凑足老本了。”
杨三似乎被说动了,又低声说:“这样吧,我先去探探贡老板的底,听听他今天有没有带了银票,万一他只带了点盘缠,我们动手也一场空,你说好不好?”
青疤觉得也对,就同意杨三去试探一下。
杨三回到车前,对贡老板说:“现在卜老板和丘老板有了个新规定,以前没有的,现在突然增加了,我也是没料到。”
贡老板问是什么新规定?
“凡是要进山跟两位老板谈生意,先得说明有没有带了钱,如果没有,就不准进去。”
“怎么,还有这样的规定?这可不地道,来谈生意的,不一定首次就带了钱来的,先是来考察考察,毕竟对这儿的情况还不熟,对产品质量啥的不放心,如果第一次来就需要带足钱,那谁还愿意来呀。这生意,没法做。”
杨三朝青疤说:“看来两位老板的新规不是很合适呀,贡老板听了都不乐意了呢,是不是可以改一下呀?”
这是告诉青疤,人家贡老板没带钱,顶多带点自用的盘缠,咱还是不要费心了。
青疤正想说什么,只听贡老板吐着烟,慢条斯理说:
“不过,幸亏我想得周到,带了点钱,倒不是以为进山需要验钱,而是对这笔生意抱有很大期待,希望这次来马上就谈成,直接就交易,但你们也知道,这样做是挺冒险的,因为我对矿区不了解,带钱来,万一遇上什么不轨的人,不是要招劫吗?”
青疤脸上一惊,心里暗想这个贡老板确实有点厉害,是不是看穿了咱的企图,在故意敲打我们?
但随之又暗喜,贡老板带着钱咧,看来是自己的高见很准,这次要钱要定了。
青疤赶紧朝贡老板拱拱手,阿谀道:“一看贡老板就是有钱人,做事爽快,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放心,可以带贡老板进去,贡老板不要怪我们哈,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好好,就请各位大哥带路吧。等见了两位老析,在下一定替你们多多美言几句,说你们非常敬业,忠于职守,值得赞赏。”
青疤点头哈腰,“那就多谢贡老板的抬举了,我们遇上贡老板,真是三生有幸哪,是上天特意要照顾我们兄弟了。”
说着给杨三递个眼色。
青疤和另一个黑衣跳上马车,其他人继续守在那里。
马车往山门里走。
然然间,坐在贡老板身后的青疤嗖地掏出一把雪亮的短刀,朝着贡老板的后颈使劲砍去。
当地一声,青疤的虎口都震得发麻,明显砍在坚硬之物上了。
定睛一瞧,短刀砍在皮箱上。
原来那个皮箱外皮子蒙着皮,里面是铁壳。
而贡老板呢,不见了。
杨三呢,跳下车,坐在路边,手中拿着马鞭子,好像很震惊。
青疤急急喊道:“人呢?”
“你问谁?”
“贡老板。”
“在你后面。”
青疤惊回首……噗,右边脸颊一疼。
只见贡老板手中拿着一根针筒。
“你给我打了什么?”青疤右手拿刀,左手赶紧捂着右脸颊。
“蛇毒。”贡老板说。
“什么蛇的毒?”
“银项链。”
“什么,是银环蛇毒?啊呀我要死了……”
青疤手中的短刀当即掉落,两手捂脸哭叫起来。
哭了几下觉得不对,赶快用目光搜寻那个同伙。
“喂,奔奔,你他娘死哪里去了?怎么不反抗?”
杨三指了指车下,“他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啥意思?”
“他也打了针,只是打的不是银项链,是阿木。”
青疤不知道阿木是什么玩意儿,实际上是箭毒木汁,见血封喉。
青疤意识到了杨三这个人不对劲,朝他吼道:“杨三,你他玛搞啥子名堂,怎么一边看热闹?”
杨三突然冲上来,狠狠一鞭子抽在青疤身上,“你个王八羔子,真以为老子是杨三?你那狗眼真是白长了。”
青疤看到贡老板已经收起针筒,坐在路边修闲地抽雪茄了。
然后杨三走近去,贡老板递一支雪茄给杨三,两人吐云吐雾。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疤发现情况完全不对。
贡老板指了指杨三,“听好了青疤,这位,是堂堂洪冈县警察局许局长,鄙人是侦探,钟翼。”
青疤如雷轰顶,扑通跪下了,连连磕头:“原来是局长阁下呀,可您怎么打扮成车夫,让我们误会啦……”
“住口,本来我们化装进山,不管你们几个喽罗屁事,你们只管带我们进山就是了,可你们这几个王八蛋,居然起黑心,想杀人劫财,我身为警察局长,岂能饶过,不铲除你们,天理难容!”
青疤霎时涕泪直流,狠揍自己耳光,连连求饶,千万不要杀我呀,饶我一条狗命。
“小钟,你看怎么处置这个欠揍的?”许局长问钟翼。
钟翼上前严肃地喝道:“青疤,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
“当然不想死,想活,钟爷,你要饶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