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矮灌木叶的缝隙,钟翼看到一个人匆匆逃跑,此人穿着大脚裤,灰色粗布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无沿薄布帽。
脸上却包着一块深灰色的毛巾。
此人的手上握着一根棍子,但具体是什么材质看不出来。
他跑动的速度不是很快,步子有点蹒跚,说明平时不擅长跑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再跑下去应该跑不动了。
而等他跑过去后,后面又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有点杂乱了,显示不是一个人。
钟翼透过树叶缝看出是三个人,这三个人都身穿黑绸衣,头戴烟毡帽,每人手上拿着一把短枪。
他们一边追一边咋呼:“站住,你跑不了呢,再不站住老子要打死你了!”
钟翼一时也判断不出这三个黑衣人属于哪一类的,是土匪吗,也或者是哪个私人老板的家丁,也有可能是某支军队派出的便衣呢。
因为烟毡帽盖住脑门,看不出他们脑门上有无戴大盖帽留下的痕迹。
这三个人也快速从前面路上通过。
觉得没有危险了,钟翼才从灌木丛里钻出来,重新走在路上。
那么现在是往小镇方向去呢,还是退回到停靠站去呢。
往小镇去,有可能跟这伙人碰上,很难确定这伙人会不会袭扰陌生人,万一是剪径的呢,遇上他这个单身走路的说不定也要打劫。
但如果是剪径的倒不怕了,就算他们都拿着枪,也不过三个,钟翼有足够速度掀翻他们,夺走他们的枪。
他也不想去琢磨为什么三追一,那个被追的是什么人,是普通平民呢,还是有什么身份的,这个三追一属于普通的拦路打劫还是别的什么,就不好说了。
正走着,突然听到路一侧的灌木林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声。
他也没当回事,只是脚步慢了,嘴里干咳两声,自言自语起来:
“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是一头猪,在那里拉屎吧,真臭,野物嘛真它妈不知羞耻,随地大小便呀。”
啪地一下,有个东西从里面扔出来,差点砸在他脑袋上。
是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块。
钟翼迅速一弯腰捡起一个土坷粒,随手就向那里扔去。
“啊呀!”
树林里传出一声痛叫。
随即是有个人三蹦两蹦地蹿出来。
钟翼也没去看他,顾自往前走。
“喂,你站住!”那人喝道。
钟翼头也不回地说:“我不站住,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人在后面跟上来,一边走一边问:“你砸中我的脑袋,这笔账怎么算?”
“谁叫你装神弄鬼的,在树林子里搞啥名堂,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一头野猪呢。”
“哼,你明知那是人,故意骂骂咧咧的,就算骂野猪也好听点,偏要骂猪,是骂给我听的吧。”
“叫你一声猪你不服气,扔石头想砸我,我不反击怎么行?”
“我扔个石头只是吓吓你,你却真把我砸了,你的手眼怎么这么毒。”
“谁毒?你扔的是石头,要是砸着我脑袋会是什么后果,我只不过扔了一个土坷粒,砸中你也伤不了你。”
那人叹了一口气。
“也罢,跟你姓钟的真是没法斗,你这小子确实有一套,鬼精明。”
“错,要说鬼,鬼不过你,要说精明,精不过你,不过,要说明,那倒有几分对的,我比你心里更明。”
“你说说你明在哪里,我听听。”
“还是先说说鬼吧,你年纪不轻,应该懂得做人要诚实,不要搞鬼,可你呢偏要以鬼为荣,真是老来不学好,神仙也气恼,你不鬼是什么?”
“说具体点,我哪些方面鬼了。”
“你心里清楚得很。现在说说精,精本是好事,人们做各种工作,需要精益求精,但精放在鬼身上就太坏了,本身就有鬼性,再添上精,就变成鬼精,是世上最狡,最猾的,简直无敌就不会有对手了。”
“我什么地方要跟人家做对手?我与世无争的,完全不跟人家争斗,你真是冤枉人哪。”
“那你认为我冤枉你,别跟我讲话了,自己滚吧。”
钟翼说着加快步伐。
那人却也加快步伐跟着。
“你跟着我干什么?”钟翼不屑地问。
“哎,言归正传吧,你这次坐火车要去哪里?”
“去哪里,跟你有啥关系,何必多问。”
“其实咱俩都知道的,你是想找一个人,可是又不知道这个人到哪里去了,你是胡乱下的车对吧?”
“错,我确实是找一个人,但不是胡乱下的车,我在车上看到一个人,就在这个站下的车,我就跟着下来了。”
那人惊道:“你看见什么人下车?”
“何必要告诉你?”
“呵呵,老弟,不要那么矜持了,这不是你钟翼的风格,你是在对我表示蔑视吧,那随你便,我也不在意。可是你费那么大心机要找我,既然咱们已经见面,那就开诚布公,讲一讲各自的胎吧。”
“胎?什么胎?”
“各怀鬼胎的胎嘛。”
“你才怀有鬼胎,我没有。”
“别逗了,你不就是为了那个图来的吗?”
钟翼这才站定了。
眼前的人,一身叫花子打扮,破衣烂衫,满脸污垢,头发又乱又长,浑身还散发着脏臭味。手里拄着一根比人还高的木棍,背上背着一个小扁筐。
“叫你猪,你还不服,难道你不姓猪吗?”钟翼取笑道。
“哎,我姓朱,但你不该骂我是一头猪,一头猪的猪那不是朱而是猪了。”
“朱教授,为了掩盖你的真相,你也是煞费苦心,这身破衣烂衫跟谁换的?”
朱其重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跟谁换的,是我从山边一个窝棚里拿的。”
“原来是偷啊,昔日堂堂大学教授,工程设计师,沦落到偷山中窝棚里的破衣烂衫,你也太衰了吧。”
“不算偷吧,窝棚里没人,说不定这是人家要扔掉的,我替人家收拾了,做了点好事。”
“你脸皮厚,窃衣不算偷,怎么知道这不是人家唯一的寒衣呢,眼看秋季要到来,天要凉了,你把人家的秋装偷了,人家说不定要挨冻。你有没有在窝棚里放钱?”
“放钱?我没想过。”
“估计你也不会给的,你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天上掉钱,让你富一把,哪会舍得给别人奉上一个子儿。”
朱其重嘿嘿一笑说:“钟兄弟,现在只有咱们俩,你也不要这么损我,如果你说天上掉钱,说不定也能砸中你。”
“为什么这么说?”
“咱们心照不宣吧,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那个藏宝图吗?”
钟翼叹了一口气,似乎被朱其重说中了。
“有道理,我就是为了那个藏宝图来的,但是朱教授既然拿到了藏宝图,为什么还暗中盯我的梢呢?”
“我没有盯你的梢吧。”
“其实你拿了那个图后并没有跑远,你是在暗中盯着我们,我到火车站买票时你就在我后面,以为我没认出来?我买了去普秦的票,你也当即买了同一班,然后咱们上了同一趟车,我故意在小站下车,你也下了,这就证明,你一直在暗跟着我,为了什么呢?”
“那你猜猜我何意?”
“说穿了吧,你拿到那个图,不能破译,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这是个简图,如果你不能破译其中的含义,就是一张废纸,只能用来擦屁股。”
朱其重没有沮丧,反而很高兴地竖起大拇指,“强,高,我朱其重在江湖上也混了几十年,杰出的人碰上不少,自以为是的更多,却很少碰到像你这样能力超强的人,这证明我的眼力也是出类拔萃的,没有看走眼。”
“把我一顿猛夸,想干啥?”
“当然是跟你联手,咱们一起发财。”
“你怎么认为有财,财在哪里?”
“当然在那个藏宝图上。”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合作?”
“正是,坦率地说,我拿的是一个简图,有关藏宝图的信息就蕴含在里面,可是按照我的能力,要破译它难度很大,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钟翼故意激他,“时间长一点就长一点,反正你都这么老了,在老死以前破译出来就值了,你就躺在一屋子的钱上面咽气,不是很好吗?”
“可我才六十多,我起码能活到九十多岁,还有三十年的时光,我必须补回来。就这么贫穷到老,实在不甘心哪。钟兄弟你更年轻,未来还有那么多好日子,难道不想大发一笔,成为一名新贵吗?”
“想啊,但是,你说的合作,怎么搞?”
“你来给我破译一下简图上的内容。”
“可以,但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行,万一没破译出来,你可别怪我。”
朱其重却呲着牙一笑,“你别谦虚,那个简图如果全世界只有一人能破,就非你莫属。”
钟翼答应了。
两个人商量一下,就到前面的檀木镇上,先租个民居住下,慢慢破解那个简图。
当晚两人吃过晚饭就立马行动,朱其重将那张简图拿出来铺在桌上。
钟翼问:“你先说说,是怎么发现这个图的,你是早就知道这个图的存在,并且懂得它的用途呢,还是以前毫无知晓,是看到后临时想到可能有价值的?”
“我是看到有这个图,才联想到的。”
钟翼拧着嘴角,“事到如今,朱先生还是不肯完全说实话,那还是我来捅穿你们那个秘密吧。”
“我们的秘密?谁跟谁呀?”
“就是你们这几位当年搞瞳珠岛工程的大爷们。”
钟翼就讲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