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如果是沈霁恒在,他估计也会因为这个难以令人接受的事实而稍稍睁大一些眼眶。傅小青因为沈霁恒在脑子里的突然出现而有些烦躁,但是对于这件事的好奇心很快盖过了她仅仅是一闪而过的烦躁,她把翘在另一条腿上的左腿放下,身子更往前倾了,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顾正平将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心里也痛快了不少。这段时间来,他在他的同学眼里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这件事仿佛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心头,而他肚子里一直不肯停下蠕动的东西每时每刻都在挑战他脆弱的神经。
这种身体被改造的不适感与恐惧感,想想都能让人脊发凉、汗毛倒竖,而作为一个人,身体被改造,在肚子里孕育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这能让任何一个精神强大的人都濒临崩溃。更不用说他顾正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企图傍上一个有钱人来一步登天。他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
在经历了快一周的夜不能寐后,他终于决定要来31号碰碰运气。
“所以,你这个肚子里面真的有个baby?”洛问极力控制,但是语气里仍旧难掩震惊,他盯着顾正平紧紧被白色T恤箍住的肚子,莫名就想起了刚刚谢桥跟他提了一嘴的《百万娇妻带球跑》。
这是真·带球跑了吧?
顾正平将干脆将风衣脱下来,二人这才注意到,顾正平刚刚一直被风衣遮盖住的身体,除了肚子之外其他地方都称得上是瘦骨嶙峋,似乎是被“肚子里的娃娃”吸走了营养,只有脸或许是因为水肿而显得没有那么干瘦。
顾正平听见洛问的问话,尽量平静地回答道:“对……他往我肚子里放了个七个月的……”
接下来的话不说傅小青他们也能理解。
“这怎么可能?现在的医学已经先进到能把这种东西植入男性身体吗?”傅小青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即使是Z大最顶尖的医学教授,现在也没有把握做这种将还活着的embryo植入女性身体的手术。更不用说换个天生就没这个功能的性别了。
傅小青一直以为他肚子里的也许就是些腹水之类的死物,完全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顾正平神色剧变,刚刚还算平静到有些麻木的神色突然变得极其痛苦,整张脸紧紧皱在一起堪称狰狞,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们告诉了我,我肚子里这玩意儿的来历……”
他们二人能看出,顾正平丝毫不想提起这段经历,但是现在他的舌头仿佛被安上了车轮,只有不停地向前滚动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他近乎发泄般开始讲述那噩梦般的经历。
在坐上那辆出租车后,顾正平丝毫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他已经身处于一个类似地牢的地方,除了衣服,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走。随后的几天,他过得猪狗不如。
关他的地方黑暗无比,没有窗户,更称不上什么新鲜空气。只有铁栅栏外的墙上挂着一盏灯火微微晃动,带来仅仅能照亮灯火附近几平米地面的微弱光亮。
这个地方没有床,地上没铸水泥而是湿润的泥土,一张破旧的烂床单被随意扔在地上,如果他愿意躺在上面,它可以稍微将顾正平跟地上潮湿的土分隔开来。监牢里甚至没有一个体面的厕所,墙角放着一个不小的铁桶,看样子是希望始终在文明社会生活的顾正平将所有生理需求都在这个铁桶里解决。
顾正平觉得自己或许被带到了南林市的市郊,不然何处还会出现这种土地,还有墙上那个明显烧的是煤油的能进博物馆的灯?
起初,如同所有人被关起来的反应一样。顾正平在环顾四周后感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而后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很多想法在他脑子里飞速闪过,他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想到,也许那个出租车司机,看到自己从只有有钱人才能去得起的捌号会馆出来,误以为自己也是个有钱人,所以想要绑架他敲诈一笔赎金。
对于自己智力的自负让他觉得他一定猜的八九不离十,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
于是他拼命嘶喊“我不是有钱人!”、“我可以帮你去绑架其他有钱人!”、“不信你看我的手机!里面有很多富豪的号码!那个叫姜蕾的!就是姜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女!我帮你绑架她!她很喜欢我!!”。但诸如此类的话语丝毫没能打动“绑匪”,暗室里回荡着顾正平愈发嘶哑不堪的叫声,但是始终未传来任何对方的任何回应。
他不知道自己喊了多长时间,直到声音已经喑哑无力,他才停下叫喊。第一次对于“绑匪”意图窥探的失败,稍稍磨平了他自诩为“人上人”的锐气。他的喉咙因为太长时间的叫喊而疼的冒火,顾正平下意识地在身旁找水喝,这才发现,这间监狱里根本就没水。
他绝望地将那张破床单铺平,在上面将就着躺了下来,再一次进入了昏睡。
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他在不适中醒来,从地面上沁上来的潮湿空气使他头痛欲裂。他愈发确定自己是被关到了地下。在睡前干渴的喉咙并没有因为睡眠而有所缓解,反而更加疼痛。他努力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已经近乎失声。
出师不利,顾正平已经被自己的自作聪明害了一次。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嘴思考,而已经有些心智不稳的他不知道他到底应该思考什么。
或许他应该忏悔。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二个想法。
于是他开始用嘶哑的声音忏悔,他向每一个曾被他玩弄过感情而后狠狠抛弃的女孩子道歉,他甚至开始在地面上不断地磕头。他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没人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还保持冷静。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换来对方的宽恕,他也同样不确定将他绑来的人是否可以看到他所做的一切。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坐以待毙,他需要做点什么。
在他即将把头再次重重撞向地面的前一秒,空气中响起了一声清晰可闻的“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