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问没想到陪沈霁恒去取笔的殊荣能落到他头上,也完全没想起来沈霁恒是个年近三十的成年男性,不需要别人的陪伴也可以独立行走。洛问把啤酒一撂,屁颠颠跟沈霁恒走了。傅小青眼见着洛问的兴致甚至比撸串更甚,心里将二人组cp的念头更加坚定。
虽然沈霁恒没喝酒,但他还是决定把车留给傅小青和陆泽,他叫洛问走的原因也与此有关。陆泽在来之前,求爷爷告奶奶地求沈霁恒撮合撮合他跟傅小青。陆泽是个好人,沈霁恒清楚。
陆泽不抽烟不嗜酒,没有不良嗜好,家庭美满,健康阳光,简直可以评个五好青年。最重要的是他真心喜欢傅小青,而我们的傅老师也不讨厌陆泽,只不过她一亩三分地的脑子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直以为陆泽对她的示好是一起办案的革命兄弟情。她也一直拿陆泽当成仅次于沈霁恒的好兄弟。
俩人就像一个跑800米,一个跑400米跨栏,就算再怎么朝对方全力奔跑,最后也不会在同一个终点相遇。而陆泽求沈霁恒做的,就是旁敲侧击地把这两条跑道给掰到一块儿去。
沈霁恒同意了,毕竟两边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两个在一起也算皆大欢喜。但是陆泽实在缺乏胆量,生怕让傅小青知道他心思,连最后的革命友谊也没了,必须让沈霁恒先旁敲侧击地打听好了才能做下一步决定。旁敲侧击,沈霁恒冷笑一声,这个词已经深深扎根在了陆泽字典里所有有关傅小青内容的注解里。
沈霁恒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可陆泽看着他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清楚了,到现在,陆泽算是明白了,沈霁恒挺清楚的。他把他跟傅小青留下来,不就是在给他创造机会。他在心里默默地感动到流泪。好兄弟,下辈子一定给你当牛做马!
陆泽还真没想错。沈霁恒听到丁航在案发现场看到了那只笔,心已经安定下来一半,理智又占领了高地,开始有心思想别的事了。他把车钥匙递给傅小青,嘱咐她一定要把陆泽送到家。傅小青郑重地点头,场面仿佛圣火交接仪式。
他心里默默祈祷陆泽能把握好机会,掏出手机叫了车。
洛问这边内心又开始欢欣鼓舞,简直就像申奥成功,心里所有小人拉着手跳起了恰恰。对于他人生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洛问真是倍加珍惜,沈霁恒稍一示好,甚至连示好都不算,他就马上将今早的不快抛之脑后。脸色变得之快简直让人怀疑他曾经学过四川变脸。
沈霁恒叫的车很快就到了,洛问上前一步替沈霁恒拉开了车门,两人坐上后座。沈霁恒甫一挨上皮面的座椅,强烈的疲惫感就向他袭来,随着车辆缓缓驶向目的地,有些颠簸的路将困意塞进沈霁恒的脑子里,他心里仍惦记着他的签字笔,努力地保持清醒,但困意如同温热的海水做的毯子,将他牢牢裹住。
沈霁恒眼中的景象慢慢地模糊,最终向洛问肩膀倒去,竟是一闭眼就睡了过去。主事人不好当,尤其是整起案子的压力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肩上,连警队队长丁航都像是配合他工作的副手,案件行进了几天,沈霁恒就会做几天的噩梦,那个存在于想象中的雨夜不断地侵袭沈霁恒本应放松的梦境,几乎是没法休息。
神经紧绷了几天的沈霁恒陷入睡眠,但被他靠住的洛问却猛地僵直了身体。他从未跟任何人有过如此的接触,沈霁恒的头搭在他的肩头,能感受到沉沉的重量,沈霁恒柔软的发丝也搔着洛问的脖子,更不用说沈霁恒的小臂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触向洛问的胳膊,沈霁恒比他略低的体温顺着皮肤游走过他的神经。
他本是排斥与别人接触的,不知为何,他却不讨厌沈霁恒此时此刻的行为,甚至他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地开始急速分泌内啡肽。洛问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接触到的都是假人。与人的接触不应该是尴尬的,不适的,甚至皮肤接触的一刻放佛有一条蛇顺着他的小腿盘旋而上,令人浑身战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热的,轻柔的,甚至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心。
洛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企图用物理方式将这个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靠在他肩膀上的沈霁恒因为他陡然的动作而渐渐滑下,洛问赶紧伸手托住沈霁恒的头。随即又一动也不敢动,仿佛沈霁恒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尊希腊雕像,会因为他的最轻微不过的动作而摔到地上粉身碎骨。
幸而车程不长,洛问的肩膀还没感受到酸意,车就已经停在了碧湖小区2单元楼下,洛问轻轻推了推沈霁恒,神色间却流露出对于目的地太近的不满,沈霁恒悠悠醒转,他还没睡醒,双眼里是难得一见的迷茫。
“到了。”洛问低声对沈霁恒说,看到沈霁恒的神色慢慢恢复了清明。沈霁恒注意到了自己刚刚的姿势,对洛问道了声谢,随即直起身来。刚刚有些温情的空气骤然消失,仿佛刚刚一切都是洛问的臆想。
付过车费,二人快速登上三楼。301的门口拉着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有两位警员正在职守。他们认得沈霁恒,没等他掏出证件就放他进了门,可洛问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脸生,长得又有点邪气,这两个警员还是没见过他的,这放了沈霁恒进去,却将洛问拦在了外面。
“诶——”洛问喊了一声,沈霁恒寻笔心切竟是直接头也没回地进去了,他听见洛问的唤,回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对警员说了句:“他跟我一起的。”拦住洛问的两只手放下,洛问撩开了警戒线,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专员就是不一样”。
现在是晚上八点,现场开了窗户,一室的血腥味已经散了七七八八。洛问替沈霁恒开了灯,碧湖小区电力供应向来不足,灯忽忽悠悠亮了几下又快速熄灭了。沈霁恒无奈,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桌面,丝毫没有丁航所说的签字笔的影子。
沈霁恒又有些急了,洛问也跟他一起找,室内两束光在各个地方照射着。屋里黑,二人唯一的光源又只有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一时没看着碰上也在所难免。洛问跟沈霁恒背靠背,谁也没注意到谁,这各自向后一退就撞到了一起,沈霁恒没洛问个高,直接被撞的向前倒去,“哎”了一声,洛问听见忙转身拽住沈霁恒。人倒是没倒,但手机却掉到了桌子底下。
洛问忙赔不是,想弯腰帮沈霁恒捡,沈霁恒却先他一步蹲了下来,钻进书桌的底下够手机。洛问眼看着沈霁恒的手就要摸到手机了,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洛问生怕是刚刚给沈霁恒撞坏了,忙也蹲了下来。却顺着沈霁恒的目光看到,手电筒照射到的桌子下面,用黑色墨水画着一个缀着花纹的花体“S”,正在白色的强光之下静静地注视着二人。
“怎么了?这个图案……”洛问探身过去想仔细看看,却看到沈霁恒脸色苍白地盯着那个图案,良久,他缓缓开口:“这个图案,我在我父亲的笔记本上也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