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会风，五三觉得整个人都黏糊糊的，困意不断袭来，也懒得洗澡直接就睡了。到了凌晨他突然被什么声音吵醒了，恍惚中睁开眼，却发现监护仪的数据正急剧下降，瞬间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冷水。
“妈，妈！！！”他一面叫喊着，一面疯狂按着连接护士台的呼叫器，过了两秒干脆直接冲了出去。
“医生、护士，你们去看看21床的病人，她的指标突然不正常，仪器在响。”听了他的话，护士和值班的医生急忙赶去病房，果然情况不容乐观，无奈之下医生紧急安排了手术，没多久他妈妈就被推进了一个闪着灯却让人几乎看不到光明的手术室。
“凛，宋凛你快来一趟医院。”五三把妈妈送进手术室后，也忘记了下午两人的争执，在门外颤抖地打通了宋凛的电话。
“五三，你别急，我现在马上过去，二十分钟肯定到，你先别慌。”宋凛本来已经睡熟了，接到电话，抓起衣服就出了门，叫了酒店的车直接把他送到了医院，一路上催着司机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绿灯。
十五分钟后，宋凛在手术室门口看见了五三，他正蹲在地上把头埋得深深的。
“别怕，我过来了。”宋凛蹲下身子，把他的头放进自己怀里。
“我，我一被机器吵醒，就，就发现她的数据不对了，她怎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五三抽噎着，说出的话都断断续续。
“没事，没事，你先别哭，阿姨会没事的，别哭。”宋凛看着怀里的男朋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更是不好受，他宁愿是他来承受这份痛苦与折磨。
宋凛安慰了他一会，五三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借口自己想去洗手间就暂时离开打了个电话。
“许泽哥，是我宋凛。”
“凛，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许泽声音哑哑的，一听就是被这个电话吵醒了。
“哥，实在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他妈妈今天晚上突然指标不正常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已经进手术室了，你看……”宋凛说着声音随着心情一同降了下来。
许泽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思考该怎么把事实委婉地告诉这个弟弟，“凛，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阿姨的病，你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今天晚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我也想不到，但是，这真不是人能决定的，你能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
“你让你男朋友早做打算吧，起码让他有点心理准备，这种抢救放在年轻人身上或许还有用，在阿姨身上估计也是回天无力，你们别为难医生，这种情况左右是这几个月的事，你们，哎……难为你们碰上这样的事。”
“行，我明白了。”宋凛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平复着心情。
“你现在在那个医院吧，我正好还没回上海，我现在去找你。”许泽虽然年纪轻轻就能当主治医，在手术台上也看惯了生生死死，但是真的看到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在朋友身上还是忍不住的惋惜。
“没事，你别跑一趟了，反正……”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马上到，万一小左情绪不好你去照顾他，总还得有个人帮你们办手续不是，这一趟下来你们俩孩子忙不过来。”
宋凛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答应了：“嗯，那麻烦哥了。”
三个大男人在手术室门口等了近六个小时，眼睁睁看着窗子外面从天黑到天亮，整个楼道从寂静到嘈杂，手术室的灯灭掉的时候三个人脸上疲惫就是阴郁。
“医生，我妈怎么样？”五三仿佛看到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孩子，你节哀吧。”快五十岁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走了。让人没想到的是，五三并没有像宋凛和许泽预计的那样崩溃绝望，反而是很镇定地背过身去，对着墙壁肩膀忍不住的抽动，最后甚至连撑着的手臂都没了力气。
宋凛本想上去安慰五三几句，却被许泽硬生生拉了回来，“你在这陪着他就行，别去管他，他现在需要自己一个人发泄一下，让他哭吧，他也忍了这些天了，我去问问后面的程序。”
说完许泽去找了医生，他也实在是不忍心看这样揪心的场景，这甚至比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的在他面前去世的那个病人带给他的冲击还要剧烈。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术室里的叶娟被几个人推了出来，生前再愤恨的人当她变成一具不会呼吸、慢慢凉下来的肉体，给人带来的也只剩悲痛与惋惜，五三跟着推车一路去了太平间，每走一步都好像被万箭穿心那样让他生不如死，他能控制自己不要在半路奔溃，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流满整张脸。
太平间柜子锁上的那一刻，听着落锁的声音，五三再也无法控制地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宋凛和许泽都守在他旁边。
“醒了？喝点水吧。”许泽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让宋凛给他倒了杯水。
“许泽哥，你还没回去啊，麻烦你了。”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挂着吊瓶。
“我没什么，倒是你和宋凛让人看着就担心。”宋凛把水拿来后一直握着五三的手，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的手在这么炎热的夏天还是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五三喝着水，一边听许泽给他交代后面的事情：“我和宋凛把你妈妈的所有证明和程序都走完了，剩下的你签个字就行了，签完字你们就可以尽快把你妈妈从太平间接出去火化了，至于剩下的，你们自己商量着处理就行，老人生前愿意在大连就留在大连，想和你在一块，你就带回上海。”
“好，我尽快去弄，昨天辛苦你了哥。”
许泽摆摆手，看五三有所好转也就没再继续留在医院，他也要回酒店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明天和团队一起回上海。临走前他把宋凛叫到一边，嘱咐他给五三吃点清淡的东西，注意情绪别有太大波动，又安慰了他两句就转身走了。
宋凛回到五三的床边，轻轻摸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听见五三轻轻呢喃：“凛哥，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我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