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雪景自是一绝,有几个宫女模样的人儿就在深处折着梅枝,好不高兴。
“这枝,这枝最美!”
“好!”
“我要那枝,你小心点。”
“九卿,你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放心,没事的,是这枝对吧?”
“嗯嗯!”
“九卿你最棒了。”
“呵呵——”
“……”
或许是觉得在树下不容易折着最美的那枝,便有一个胆大的宫女爬上树去,身手倒很是灵活,几下便折了一枝,惹的下面的宫女眉眼间满是笑意。
纪辞这时刚好也过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还真是美景配美人,都能入画了。”
天地良心,他这真的就是随意感叹了两句,就是吧,话一出口有那么些花花公子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儿?
总管公公本来是看的直拧眉,宫内新丧,这些宫女一个个未免也胆子忒大了些,可一转头却看见了侧前方纪公子眼中的兴味,还有他话中的字句,不知是想到什么,他便停了去呵斥那几个宫女的心思。
“公子若是需要,奴才这就去准备笔墨。”
纪辞还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总管公公的意思,“这还是算了,我不通丹青。”
他说这些时很是随意,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这若是稍稍换个有身份的公子少爷,怕是一定有其他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短处,也就是他了。
总管公公一时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接。
现在这个陛下很是重视那位大人,可那大人性格又冷的紧,压根不好讨好,原先身旁也一直是没什么别人好讨巧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这位纪公子,自然是要好好捧着的。
亏的某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心思,否则不定要好奇一下他们怎么看出来的,自己怎么没发现?
印象中慕沉挺好哄的啊!
这时那几个宫女似乎也发现有人过来,树上的那个宫女或许是紧张了,竟然一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直直扑到雪堆里,亏的这树不高,也还好雪够厚,倒是没伤着她。
纪辞没忍住笑了一声,走过去好心扶了起来,好吧,他其实就想看看是哪个宫女竟然这么惨摔了!
这一看……这宫女貌似还有些眼熟啊!
彼时宫女一把拍开纪辞的手,拧着细细的眉头站起来,还不忘拍了拍发髻上的落雪,虽然模样有些狼狈,可能是长的娇俏,很容易就让人忽略她那身狼狈。
总管公公很是识趣的站在后面,显然,他以为是纪辞对那宫女有兴趣,这才默默当着背景墙,毕竟原先那些大臣的公子少爷也最是喜欢玩这套了。
这几个宫女看的眼生,或许是新入宫的,也或许是哪座荒凉宫殿的,竟然都没认出来这位总管公公。
“你是谁?怎么如此无理?”一个尖下巴削薄的唇宫女站出来护在她身前,一脸的义正言辞,半点不惧,但其实也隐隐带着些自己的小算计,
毕竟这宫里的男人除了陛下就是公公,看纪辞,反正不可能是公公,如果运气足够好,没准真的就能一步登天了呢!
不过可惜了,她这心思注定要落空。
纪辞收回手压根就没多看她,这宫女面相不怎么好,看着有些刻薄,别问他怎么看出来的,爷就是随性子来的!
一时原本对那个叫“九卿”的宫女的些许熟悉感也一下没了,转身就直接走了。
他倒不是怕了,而是就感觉麻烦。
九卿看着纪辞的背影,其实也感觉有那么一丢丢的熟悉感,但很快又没了。
那宫女本来还指望着来波与众不同呢,谁料纪辞半点没给面子,简直就是白白浪费感情,
哼,就这样的,铁定不可能是帝王,就是随便一个世家公子也不可能,竟然没注意到自己,一点眼光没有,这注定就是个没根的东西,就算现在有,很快也没了。宫女愤愤想道。
其实不止尖下巴宫女愣了,总管公公都有些不明白纪辞这一出,就这么走了?也不稍稍迟疑一下吗?说好的感兴趣呢?
算了,人正主都走了,自己自然也是要走的,不过还是没忘把那个宫女的模样记了下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刚刚谢谢你了!”九卿唇角上扬,眼中满是澄澈和信任。
“……嗨,没事,谁让我们都是一个宫殿的呢!”尖下巴宫女掩下眼中的其他情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
“哎,对了,刚刚那个人是什么身份,看着不像是公公啊!”另一个圆脸小宫女这时冒泡泡道。
“谁知道呢?”
“要我说啊,没准是哪家的公子,长的真好看,就像话本子上的贵公子,要是能看上我,就是做妾也愿意。”
“瞧你那点出息,除非他是皇亲国戚,否则,”我至少也是正室才嫁。尖下巴宫女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也知道后面半句话说出来准会被笑话,倒是没说。
“否则什么?你倒是说啊!”
“否则……否则就不嫁!”
“哈哈,你这么有志气啊?哈哈,好,我支持你……”
显然,这个圆脸的小宫女全当她是在开玩笑,也就笑得开怀,没有笑话的意思,真的只是觉得想笑,或许也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九卿除了一开始的道谢,在之后一直都是听着身旁的宫女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眼中自始至终都带着清浅的笑意。
她们都是前不久才新入宫的宫女,没什么身份,便被分到了先帝不受宠的后妃宫内,做些洒扫的粗活,不过现在这些妃子似乎都要改口叫太妃了。
……
大牢内。
本就是阴暗潮湿的地方,加上现在又是冬日,牢内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过。
狱卒好歹还能穿着冬日的厚衣在火炉旁喝着新烫的一点热酒驱驱寒,那些犯人可没这个待遇,直接就是缩在角落里挨冻受潮,
冬日里好就好在没什么虫子,气味也比夏日里好些,可冷啊,手上轻易便能生出冻疮,本来吃的就是残羹冷炙,现在这天气,更是吃的都快成冰疙瘩了。
当然,实际情况肯定不止这些。
皇帝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大牢那些肮脏地方,便派了亲信给慕沉带路。
毕竟是大理寺的牢房,里面关押着的可不一定是寻常犯人,更是有可能出现皇亲贵胄,就比如之前落败的七皇子和他的母家。
本来洛王继位,这位七皇子甚至奢想着自己这个小皇叔会放自己出去,没准会扶自己上位,
七皇子甚至都想好了,只要能出去,能做了皇帝,哪怕是傀儡皇帝也好啊,至少还有个希望,没准以后就能把皇叔给扳下去,可谁料自己这个皇叔竟然直接自己上位了,二哥都被他直接一刀咔嚓了。
说不惊是假的,他怎么敢?自己可是龙子,二哥都尚且没这么狠辣,他竟然敢?
就不怕下了黄泉后被祖宗怪罪,被父皇斥责吗?
这里显然是这位七皇子天真了,古来登上帝位的有几个手中没沾点血?自己兄弟的更是不少,甚至还有不惜害了自己骨肉借机上位的,何况一个侄子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就连他的父皇手中都满是自家兄弟的血。
不过慕沉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见这位七皇子,他要见的人是——宴白!
一间牢房内,青年被绑在受刑架子上,似乎是才过了一圈刑,身上满是鞭痕,他垂着脑袋,墨发遮了大半的脸,看不清真容。
“公公,就是这里面了!”陪同的狱卒道。
“行了,你先站这里候着吧!”公公说完小心看着前面一言不发站着的慕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总不是要放了这个犯人吧?
那被绑着的青年半响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慕沉走过去,看着那个青年,说来这也算是个厉害的,毕竟能扶持那么个废物走这么远。
二皇子在众位皇子中,其实也只能勉强算是中庸之才,可就是这么没用的,竟然能成为天选之人,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就算是天选之人又如何,自己要让他死,那就还是要死的。
不过既然是天选的,那么这会儿冥界就该走剧情了,毕竟按着命途轨迹要做皇帝的人这会儿竟然出现在了冥界,崔府君可以说是相当的头疼。
你好端端一个皇帝不做,闲着没事下来做什么?寿命好歹还有个二三十年呢,至少先熬完这些日子啊!
某二皇子:你丫的以为本殿下愿意?还不是那些个奸诈贼人?不行,本殿下要去告状,告诉皇爷爷那个皇叔有多奸诈。
然后某皇子发现自己的皇爷爷已经投胎转世了……
那给父皇告状!
先帝:朕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好吧,他忘了一件事儿,自己这位父皇先前可是就被他给困死的。
这现在算是遭报应了吗?
……
牢里,慕沉看着宴白,语调没什么起伏道:“我知道你还没死。”
青年脑袋依旧低垂着,好一会儿似乎颤了颤肩膀,肩膀抖动越来越大,到最后他竟然抬起头看向慕沉,“呵……呵呵……还真是你!”
宴白的眼中情绪复杂,看不真切,但有一点很明显,他很颓废。
慕沉施了个没什么难度的咒术,他们二人之间的话也只有他们能听见,那公公还有狱卒是一点听不见的。
公公只能看见他们在说话,不免想要过去,毕竟陛下还吩咐过这个犯人不能轻易放走。
不过只是稍稍有了点心思,公公便发现自己动不了,眼中说不出的惊诧还有恐惧,而狱卒显然不可能发现这点古怪。